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乱世劫情 > 第十四章 旧爱陈伤 二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爬到路边上去的,也不记得到底死过去多久。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头发湿漉漉搭满了冰冷的露水,衣服也是湿的。凝固着一块块暗红的血迹。

  

  他匍匐在路边,像条无人问津的破棉絮,只等拾荒的乞丐路过捡起。天刚麻麻亮,路上静得没一个人影。只有草棵里的蟋蟀,用叫声陪伴无助的他。

  

  又不知过了多久,趴在路边的薛耀祖,耳边终于听到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还有车把式有力的吆喝声。他知道,自己有救了。唯恐赶车人看不到,他使出浑身力气往路中间挪动了下身子,然后使出最后一点力气,扬起一只手臂挥动着。

  

  把式看到他,吓了一跳,喝停了牲口,刹住车。自己麻利地跳了下来。这一宿的折磨,薛耀祖已虚弱得说不出话来了。

  

  赶车人拿过自己的水葫芦,几口凉水灌下去,他总算断断续续报清了家门住址。

  

  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赶车人见出血不多,估摸应该能撑到家。也不敢怠慢,忙抱他上车,吆喝着两匹牲口,一路小跑着就奔田家务而来。

  

  薛家那动静就不用说了,贾夫人惊得连话都说不出,光剩下哭了。薛振坤拿出几块大洋谢了赶车人。亲自去镇上急急请来老韩大夫,到家给儿子会诊。

  

  老韩大夫仔细查看身上的伤势,把过脉相。慢条斯理地说道:

  

  “身上头上淤血肿胀严重,但所幸筋骨未伤,用些活血化瘀的药,也就好了。现在看最令人担忧的,是下体的伤势较重。如果伤到里面的要害部件,我恐怕治得了皮,治不了瓤,爱莫能助了。”

  

  “那依您看来,怎么治好呢。”

  

  “还是在家给少爷调养一两天,体力恢复了。尽快上北平城里去看看好点的西医吧,不要给少爷耽误了。”

  

  薛振坤两口子闻此言,惊恐万分,第二天就带上儿子,到北平城的协和医院诊治。车马劳顿,着急上火自不在话下。

  

  忙乎了一月有余,薛大少爷活蹦乱跳地回来了,全家人欢天喜地。贾夫人私下问丈夫:

  

  “祖儿这是好利索了?不会坐下什么病根吧?”

  

  “唉,该花的钱都花了,能治的也全治好了。剩下的,只能看咱薛家的造化了。”

  

  贾夫人又是卜卦算命,又是烧香许愿。连薛振坤都跟着破天荒地,吃了一个月的斋,没进城去寻花问柳。只求老天开恩,保佑薛家的单脉独苗,能彻底痊愈。

  

  病愈后的薛耀祖换了所学校,继续念书。从此再没见过林秋月。

  

  他哪承想,自个就此丧失了做男人、做父亲的权利!此刻的他,对昔日旧爱恨之入骨。往日的绻缱眷恋,早已经荡然无存。

  

  林秋月啊林秋月,你不该骗我,更不该拉我做垫背的。

  

  像你这种害人精,找邱大桶这样的草包混蛋,已经算便宜你了。应该让你找个呆傻痴孽的,或者干脆是个痨病腔子、长梅毒大疮的!

  

  他仰望黑暗中惨白的屋顶,满怀对林秋月的怨恨,用恶毒的语言在心中诅咒着她。

  

  低头看看,无辜的娇妻还被蒙在鼓里。睡梦中的她,似乎并不安稳。身体蜷成虾状,不时会翻身呓语。

  

  他内心涌起一阵愧疚。悄悄俯身,亲了一下她黑瀑一样散开的秀发,又替她掩了掩被角。他实在没有勇气把实情告诉她。

  

  “你一宿没睡?”青儿不知何时醒了。望着黑暗中发呆的他,喃喃问道。

  

  “嗯,正要睡了。你踏踏实实地睡吧。”

  

  “耀祖,我不再问你缘由了,只要你去看病。”她朝他身边偎了偎。

  

  “好,我答应你,忙完这两天就去找大夫,快睡吧。”他心里清楚,求医的希望有多么渺茫,可他不忍看妻子失望。

  

  可怜的青儿,本该正享受着浓情蜜意、缱绻难分的蜜月。却遭此重创,守着个难言的苦楚。白天,还得在人前装做没事人似的,强颜欢笑。

  

  只有到了夜晚,面对成双的红烛,小夫妻相对无语的时候。她才可以毫无顾忌地,一任心底的泪水,奔涌而出。任何的肌肤之亲,都会让痛楚和无奈变得越发真切。

  

  薛耀祖也一样,备受折磨。娇妻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都能引动他体内强烈的欲望。

  

  为了避免新婚第二晚的事,再次发生。青儿提出两人分开睡,一人睡炕头,一人睡炕脚。中间放两床折成长条状的被子,作为楚河汉界。

  

  薛耀祖心里一百个不乐意,也只能无奈地接受。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那过界的怎么处罚?”

  

  一句话把青儿逗得破涕为笑,她认真想了想,“听主罚人的,随时定。”

  

  “嗯,不问原因,都不例外?”

  

  “被胁迫的不算。”她料到他要耍花招。

  

  “被胁迫的不算,那怎么被诱惑的就算呢?”

  

  “你不讲理,不跟你说了。”青儿要恼,瞪了丈夫一眼。

  

  “好了,我知道了。只想让你能高兴着点儿。”

  

  “唉,什么时候你病好,我才能真的高兴。”

  

  青儿暗忖,刚过门,婆婆就提要早点抱孙子。看这阵势,不出三五个月,抱怨声就该来了。想到此,她忍不住又是一阵落寞。

  

  半个月后,薛耀祖就回校继续念书去了。青儿明白,他暂时不想让爹妈知道看病的事。便悄悄叮嘱他,一定按时去诊治。

  

  送走了丈夫,青儿心里更空了,强烈的孤寂感油然而生。她想家,想念父母兄弟。可她清楚,新婚蜜月期满,才可以回娘家“住对月”。无奈,只能想个折中的办法。

  

  晚饭的餐桌上,她就对公婆说:

  

  “妈,耀祖念书走了。我闲着没事,想白天的时候,去我爸店里看看。”

  

  “哟,那可不成。你一个刚过门的少奶奶,怎么能去那儿抛头露面的。让人家笑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薛家养不起媳妇了。”话刚一出,就被婆婆贾氏给否了。

  

  青儿笑笑,就没再言语。

  

  “你要是闲着,想解闷,就做点女红。给我绣双鞋,要不就给我绣件旗袍吧。”贾氏觉得刚才的话说的还不全面,又补充说。

  

  见儿媳妇一直笑着没答话,薛振坤替她回绝道:

  

  “行了行了,你那些衣裳,永远也没个做完的时候。这刚过门十多天,还没出蜜月呢,她想到哪儿逛逛,解解闷,就让她去吧。只是别在亲家那站柜台就行。”

  

  “知道了,爸。”这次青儿爽快地答应了。

  

  贾氏不好当着儿媳妇面反驳丈夫,只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心里话你倒挺会送人情的。

  

  薛振坤装做没看见,继续就着一盘酱猪肘,有滋有味地喝着自己的小酒。

  

  自打青儿过了门,他觉得家里家外,都显得亮堂了。有这么可人的儿媳在身边转,他顿觉神清气爽,自个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酒喝的也越来越勤,越来越有滋味。

  

  贾氏的不爽,青儿全看在眼里。为给她找台阶,她给婆婆让着菜。甜甜地叫到:

  

  “妈,您再吃块鱼。”

  

  “爸,我再给您满上点。”

  

  青儿知道,这顺序此时绝对不能错了。

  

  薛耀祖手中拿着医生的诊断书,想死的心都有了。“器质性病变,功能高度损伤。”这几个字,他是反复追问了医生三次,才不得不接受其中的含义:功能丧失且不可逆转。

  

  他彻底地绝望了,心如死灰。在崇文门街上失魂落魄地走了很久,才拦下一辆洋车。车夫问他去哪儿,他想了半天,才无力地回了句:“火车站。”

  

  他要尽快回家,回到亲人身边。再一个人呆下去,他怕自己会想不开,寻了短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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