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过了一会儿,上午的论剑结束,午宴开始前,秦落衣与黎念笙一道回到阁内。
萧裴煜见秦落衣和黎念笙一起回来,有些疑惑,小声问道:“你怎么和他一起回来了?”
“啊,这不就是,刚好碰到了,就一道回来了。”
“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秦落衣被他惹笑,“光天化日的,他要做什么啊?”
“诸位!”楚烬云的声音打断了小声议论的师徒二人,楚烬云起身,双手作揖,语气十分正式,“承蒙诸位道友驾临我名剑山庄,近来江湖中怪事不断,诸位都是武林有头有脸的人物,还请移步正殿,在下有要事要与诸位商谈。”
“有头有脸?”萧裴煜看了看秦落衣,怎么看也无法把这四个字和眼前这个说话不着调,又没有武功的女人联系在一起,不禁失声笑道:“你居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秦落衣瞪了他一眼,甩了甩长袖,颇为骄傲,“笑话,我花间阁可是与百晓堂齐名!”
看着这师徒二人的拌嘴,楚烬云浅笑:“秦阁主说的是,一会儿,还要请秦阁主多多指教。”
秦落衣礼貌的点了点头,待楚烬云离去,便出现了一些不好听的声音,倒不是冲着她来的。
有人言武林无盟主,名剑山庄便是要借着金陵论剑的光行盟主之职。
有人言名剑山庄除了祖上的剑王没出过什么大人物,如此行径是在抬高自己。
到了正殿,上座的除了楚烬云,还留了一个位子,待黎念笙走进来,楚烬云才起身向他行礼,毕恭毕敬道:“请镜玄尊者上座。”
黎念笙看了他一眼,只淡道:“不必。”
随后,他越过楚烬云,在秦落衣身旁的空位坐下,她原本是挑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如今大名鼎鼎的镜玄尊者一坐过来,倒是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看了。
秦落衣心中叹了口气,瞅了他一眼,看他放在一边的剑匣,有些好奇,便问:“黎宗主啊,你这个剑匣,叫什么名字呢?”
众人见秦落衣与他搭话,心道镜玄尊者向来待人冷漠,方才那楚烬云明摆着是要他上坐去做那武林盟主,他却一点不给面子,果然是如江湖所言那般不问世事,这花间阁主上赶着搭话,怕是要尴尬了。
黎念笙:“碧渊剑匣。”
众人:“......”
秦落衣:“哦,那有几把剑呢?”
黎念笙:“七剑。”
看着这二人你一句我一句,众人都猜这二人是不是旧相识,连秦落衣身边的萧裴煜也是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想试试?”黎念笙幽幽道。
“...那这,大可不必。”
“咳咳...”楚烬云故意咳嗽了两声,将众人的视线复又收回去,他提高了几分音量,道:“今日,楚某想借金陵论剑之机,与众道友商谈江湖上最近出现的,尸傀一事。”
秦落衣双眼一亮,将茶杯放下,有些认真起来,说起这尸傀,其实她也听闻了,甚至还派探子打探了消息,日前来花间阁买消息的钱员外,要买的,就是与尸魁有关的消息。
楚烬云继续道:“不止在金陵城外,就楚某所知,江湖各处,如今,都有尸魁伤人,但此事空穴来风,诸位可有人见过这邪祟?”
底下一阵议论。
“我归云宗倒是有所耳闻,”一身黄袍的男子站了起来,莫约四十,徐徐道:“前些日子,外出历练的弟子回来禀报,在长州郊外,曾见过几具尸体,死状极惨,十分诡异。”
秦落衣正思索着,却听有人唤她,正是楚烬云。
“敢问秦阁主,花间阁可有与之相关的消息?”
见秦落衣被点名,萧裴煜有些幸灾乐祸,他当然知道,所谓的花间阁主不过是个空头衔罢了,默默往嘴里塞了块糕点准备看戏。
秦落衣也十分尴尬,她当然知道,这几年花间阁风头正盛,不少人拿花间阁与百晓堂比较,若是这个阁主一问三不知,那么花间阁也不过是空有其名而已。
“咳咳...”秦落衣有些尴尬,这副样子,一旁的黎念笙也暗自笑着抿了口茶。
“实不相瞒,这件事呢,花间阁,确实有些相关的消息。”
“哦,还请秦阁主道来听听。”
“只不过,日前呢...有人不远千里来到花间阁想买与尸魁有关的消息,我的客人花了黄金万两,我若是就这样说出来,怕是对这位贵客不公平,砸了我花间阁的名声。”秦落衣幽幽道,其实她根本不知道,她只负责接待那些大客,至于他们要换的消息,可不在她业务范围内。
这话也是众人没想到的,谁能知道这花间阁阁主还是个财迷呢?
一时间楚烬云也有些尴尬,他也没料到秦落衣在武林各派面前谈钱...
秦落衣却不去理会,自顾道:“花间阁做事,自有花间阁的规矩,诸位如是想知道,还请去花间阁做一个买卖,我花间阁,定不会让诸位失望。”
“哼!”有人厉声呵斥,“你这阁主尚且如此,可见花间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这样,还想与百晓堂一较高下?”
“这位道友言之有理,只是你若是去百晓堂找百晓生,他怕是连见也不愿见你,我花间阁敢与百晓堂抢这碗饭,却不知阁下,敢否?”秦落衣讥笑,拂了拂袖随即坐下。
无意见一旁的黎念笙看着她,嘴角还挂着一丝玩味的笑意,她立即道:“你笑什么?镜玄尊者若是也感兴趣,拿了银子来花间阁买就是。”
黎念笙摇了摇头,笑意未减,看上去颇为无奈,其实心中不然,这与当年的秦婧姝,还是有几分相似,只是说话间更多了几分圆滑。
“既是如此,楚某定会备好银两送去花间阁,届时还请秦阁主赏脸,做这买卖。”
“银子到位了,一切都好说。”
楚烬云礼貌的笑了笑,重新说着他的事,萧裴煜便借机向秦落衣打趣:“你还真是个财迷啊,这么多人都在,我真是佩服你这厚脸皮。”
秦落衣白了他一眼,幽幽道:“哪有徒弟这么和师父说话的?”
“谁说你是我师父了!”
“你小子,拜我为师,亏不了你。”
“我们可是有言在先的,你可不能反悔!”
秦落衣也不再去逗他,其实若是在十年前,若是秦婧姝,一定一人走遍这江湖也会将那害人的东西灭个干净,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没了那个能力,也没那份心思了。
江湖人才辈出,十年前有一个秦婧姝,十年后,自会有新的人出来,冠绝榜之上,也会有无数义士,早已不需她这样的废人。
人难渡己,何以渡他人?
到了晚上,秦落衣正欲洗漱,房门被敲响,还以为是萧裴煜那臭小子,结果一开门,来人却是黎念笙。
秦落衣一下觉得稀奇,睡意全无,抱着手靠在门架向他打趣:“这大晚上的,镜玄尊者有何指教啊?”
黎念笙什么也没说,掠过她就走进了殿内,秦落衣咂了咂嘴,心下疑惑,她与黎念笙,难道有那么熟吗?
还有那所谓的十年之约,他看的真有如此重要吗?
想着,秦落衣还是关了门,给各自倒了杯茶。
未等秦落衣开口,黎念笙却道:“明日,你跟我走。”
“啊?”秦落衣不禁疑惑,茶倒了一半也倒不下去了,“去哪儿啊?”
“跟我回衍月宗。”
秦落衣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唱的是哪一出?
“镜玄尊者请我去衍月宗做客,我自然是愿意,只是不知,是为了何事啊?”
黎念笙语气十分严肃,看她的眼神也十分坚定,道:“今日我替你疗伤时,发觉你气海碎裂,你所中的,不是什么简单的毒。”
秦落衣先是怔了一下,随即又换上了一副无所谓的笑意,笑道:“岂止是气海破裂,分明就是命不久矣。”
闻她言,黎念笙眼里也满是诧异,她怎能如此轻易说出这句话,还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顾自喝着茶,似是早已看淡生死。
黎念笙却不放弃,语气愈发坚定:“你跟我回去,我想办法治好你。”
秦落衣轻笑,放下茶,略带苦涩:“医治我最好的法子,就是让我慢慢等死,这样说不定,死的时候还能轻松些,除此外,再无其他。”
黎念笙望着她,似是努力想去从她眼里找到一丝不甘,却最终寻求无果,叹道:“你所说的轻松,就是顶着花间阁阁主的头衔,整日无所事事,混吃等死?”
秦落衣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镜玄尊者闭关十年,怕是糊涂了,这经营一个门派,哪有这么容易,我也很努力在经营花间阁好不好,你才无所事事,你才混吃等死!”
“好,明日,我带你走,让我见识见识你究竟有多努力。”
“真的不必了,”秦落衣笑的释怀,“镜玄尊者的好意我心领了,也多谢你没有拆穿我,只是我如今已经退出江湖,秦婧姝已经死了,秦落衣的死活,就由她自己决定吧。”
黎念笙摇头,有些不可置信,“到底是什么让你变成了这个样子,只是一个毒,就灭了你求生的欲望?当年不可一世的琉璃仙子,去哪儿了?”
秦落衣看着他,眼神有些许复杂,黎念笙以为她被激的要反驳些什么,她却只笑道:“那不是十年前就死了吗,我是秦落衣,镜玄尊者怎么记性不太好啊?”
黎念笙低下头,有些失望,随即他将茶一饮而尽,冷声道:“走不走,是你的事,带不带的走你,那是我的本事。”
言罢,黎念笙拂袖而去,只留秦落衣一人颇为无语。
这人有病吧?
为了这个十年之约,上纲上线,可她又不免叹息,何以至此?
她自己都放弃了,旁人又何以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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