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黑子沉默不语,点上烟似乎在考虑什么。
瘦猴子站起来双手端着酒杯,“黑爷,当初我烂命一条,是你带着我挣钱,手把手教我管理,我心里只有大哥,就是黑爷。”
“黑爷,之前每个月还有钱分,上个月才发了平时的一半,市场开放,鼓励个体户,怎么我们到手的钱越来越少。”
“那就是黑心的花爷吞了我们的钱。”
“找他还钱。”
“对,找他。”
常威推开门进来,对着众人一笑,“各位,不知我吞了你什么钱?说出来,我一定双倍返还。”
刘黑子吓得站起来后退几步,“花......花爷,您......您怎么来了?”
其他人喝酒喝上头,一脸酒气,有的人吓醒,有的醉眼朦胧,还有带着挑衅的目光恶狠狠盯着常威。
常威拨开刘黑子,坐在主位上,旁边瘦猴手往腰间摸去。
随即身体一倒,脸贴在桌子上,一根筷子穿透手背钉在桌子里,三只瓷勺子塞进他嘴里。
“刘黑子,下次找托找个好看点的,你不知道我是颜控吗?找个这么丑的造我的反,搞的我很low啊。”
刘黑子缓过神,看到瘦猴的惨相,打了一个冷战,往日的记忆浮现眼前。
神色变化数次,脸上堆起笑容,“六子,去给花爷拿副碗筷,让厨房重上一桌。我刚喜迁新居,花爷就登门光临寒舍,我要盛情款待。”
‘咄咄’,两根筷子如弓弩插在门框上,小六子马上停下脚步。
常威用一根筷子扒拉扒拉菜,“黑爷,吃的真不错,我家过年都没你吃的好,这么大的宅子还说是寒舍。啧啧,你去过我家,跟你家一比,我家跟茅草房子没区别。还有记得多读书,刚才那段话不伦不类的,水平太低。”
“我常威,商业局副书记,前肉联厂第一书记,十七岁灭东片吴老大抢鸽子市,十八岁灭南城谢秃子得黑市,这个瘦猴说得没错,地盘是我抢的,我还剿灭牛栏山三百多邪教徒,房山抓了土匪和敌特,打死日伪叛徒。”
常威用筷子一指刘黑子,“刘黑子,你进来的时候,地下交易地盘稳,人也稳,霍启发,陈五常,宁一子早早归顺我,盖老大和林森都是后来的,你开始要跟盖老大,盖老大背叛我,你才上位。”
“你告诉我,我打下的江山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有功劳还是苦劳?至于你说的好东西先给我,你家77年就买了电视,我这个老大80年还没电视,你每天开车出门,我还骑着自行车上班。所以,你所谓的钱和好东西是给谁了?”
有心思灵活之人反应过来,今天这场饭局就是挑动大家,联合起来把花爷拉下来,刘黑子想上位。
刘黑子想吞掉四九城所有鸽子市和黑市。
刘黑子汗出如浆,他没想到刚聚拢一批人,常威就打上门来。
曾经他犹豫过,盖家兄弟的下场有多可怕,他很清楚。
欲望吞噬他的心,以前他只是一个帮闲,没啥地位,跟了花爷后见识过富贵,权利。
大丈夫当如是,爷们来世间走一遭,要锦衣玉食,荣华富贵。
陈五常,宁一子,季昌季庆和刘文明都走了,四九城是他的了。
但为什么花爷拿钱拿铺面扶持许友谅开店,跟霍启发商量搞什么超市,唯独没有他的机遇。
凭什么?
常威的声音又响起,“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
“刘黑子,心里想着凭什么我不给你机会,我不需要给,你这不找到机会要干掉我嘛。黑我的钱,我不是太在乎,但你要抢我的权力还想要我的命,那可不行。”
常威弹出十几根筷子,全场除了刘黑子,所有人脖子被射穿,筷子凌乱地钉在墙上。
威力不下于子弹,甚至更强。
刘黑子扑通跪在地上,他终于知道花爷的可怕,比传说中的更厉害,这一屋子十四个兄弟,一瞬间全死了。
用子弹也要扫射一圈吧。
常威用手掌极尽羞辱抽打刘黑子的脸,“当年多少人想要我的命,部队的,当官的,潜伏的特务,顶头上司,还有我的邻居,你猜他们怎么着?”
“我亲手干掉的,要不是怕闹动静太大,我可以灭他们满门。”
常威看着地上死去的人,面无表情。
也许有无辜,也许有什么都不知道就被邀请过来的。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放下筷子骂娘,那就掐死这群逆子。
林森推门进来,手里拎着脸肿起老高的门房老头。
进屋闻到浓重的血腥气,还有一地的尸体,林森眼神缩成针尖。
花爷,大开杀戒。
“花爷,刘黑子老婆孩子今天回娘家了,还有......”
“娘家的房子也是刘黑子买的,对吧。林森,你和刘文明,季昌季庆要感谢我,财帛动人心,没让你们管理黑市,也给了你们活命的机会。”
林森想到,如果自己坐刘黑子的位置,会不会贪污,被一群人怂恿,会不会暗算花爷。
打了一个寒颤。
最难测的是人心,普通人不要用这些测验,不是富可敌国和权柄重国,不值得被考验,也不配考验别人。
“花爷,刘黑子老婆和娘家人怎么办?”
“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林森刚想问,要是他们有意见呢?看到刘黑子面若死灰,不用问,有意见这地上躺的尸体一个下场。
“这老头是刘黑子失踪很久的亲爹吧。”
老头和刘黑子快速看了一眼,马上低下头。
常威撒谎了,这个宅子是第一次来,但他不是第一次找刘黑子,在二进小院,他听到刘黑子喊了一声爹,老头嘱咐他好好跟着干,挣大钱换房子,还告诉他如何截流钱款,转账冲兑的办法。
今天门房老头一句话,让他凭声音对上人。
刘黑子让自己亲爹当门房,这父子俩深藏不露。
“埋了吧,活埋。”
常威没管拿着麻袋,水盆和抹布进来的人,一个个歪瓜裂枣,少胳膊瘸腿,还有瞎一只眼。
这么多年,有一批专门负责处理现场的人,不从属于任何人,都是常威找来无依无靠,活一天算一天的人。
要不动饭的老乞丐,跑江湖被打断腿,庙观被拆驱逐的出家人,被儿媳妇赶出家的老头,林林总总,只要有肉吃有酒喝,他们无所谓生死。
绕着宅子每个地方都看了一遍,回到正堂,里面已经擦洗干净,四个角落点上檀香。
“花爷,明天我找人把这屋重新装修一下,再把其他房间收拾一下。”
常威点点头,没回答林森的话,自顾自念叨着出门,“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股。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站在大门前,回望锦绣堂舍,舌根打了一个响,吹了声口哨,跨上自行车。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刘黑子倒了,常威手上多了十一台电视,其中一台是刘黑子家的。
亲妈,干爹,后院,三台。
老岳父家,常小鱼,陈琅,三台。
廖湘和常蕤家里都有,给林森,霍启发,两台。
剩四台给谁呢?
陈琳拿去一台卖给她们院长,这媳妇懂事儿,自己都忘了帮媳妇铺路,真不是个合格的丈夫。
一直到过年,三台电视都没个地方送,常威检讨下自己的人脉。
不悲不喜,宠辱不惊,外物不侵,红尘不扰。
一点逍遥气,千里快哉风。
都是蝼蚁和蚂喽,走不走关系,无所叼谓。
常九安腊月二十五才回来,身材结实不少,上唇长了些髭须,有点爷们样儿。
常静彤这阶段跟廖湘走的近,果然是学美式英语的女孩大咧咧,打扮也是照着杂志偷偷改。
陈琳拿剪刀剪了她好几件衣服了,常静彤死性不改。
常威很严肃警告常静彤,这个时代,这个地方,不许有太出挑的打扮,等到留学,染头发超短裙她都不管。
常静彤没想到爸爸这么开明,常威又警告她不许纹身和身上打环,如果将来想走挣钱的路子,就不要奇形怪状。
那些权贵阶级,能接纳身边的妖魔鬼怪,但是他们自己依然正装打扮,衣冠楚楚,处处讲规矩和规则。
却告诉你,你是独立的个体,拥有自己身体绝对的自由权。
就是要把你弄成无法无天的熊孩子,让你觉得世界上只有他们理解你,以此操纵你,榨干你的价值为他们服务。
有用的,捧杀你,养废你。
没用的,奴役你,排挤你。
常静彤似乎真的听进去了,廖阿姨告诉她很多事,爸爸都能给出不同的解读,结合廖阿姨对爸爸的称赞。
爸爸,好像真的是个了不起的人。
常九安自己动手做了一个沙盘,每天对着上面念念叨叨,常九载安静坐在旁边看哥哥抽风。
家里除了爸爸和奶奶,其他人不能进他的指挥室,常静彤上次把沙盘上小旗子拔了几个,被常九安训了一顿。
陈琳都说,大儿子现在训人很威风,有点军官气质,是家里的顶梁柱。
常威看了她一眼,8月份时候你发那么大火,现在又夸儿子。想了想忍住嘴里的话,夫妻和睦,不合适的话不说。
最高兴的是干爹,看到大孙子回来,还悄悄拉到他屋里,祖孙俩嘀嘀咕咕,然后常九安抱着一个大盒子回屋。
“干爹,咱俩在一起这么多日子,你东西不给我?”
“给你,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你看看,没良心了吧,广播匣子谁给你买的?电视谁给你买的?你这一年衣服和肉谁给你买的?”
王大爷目视上方,十分骄傲,“我大孙子的爹。”
“好家伙,干儿子都不叫,你要跟我断绝关系。”
王大爷似乎真的思考常威的建议,“我有两个孙子,干儿子要不要都行。”
除夕吃饭的时候,王大爷面前都是凉菜和青菜,一个带肉的都没有。
花姨揪着常威的脸,“你多大岁数啦,搁过去都能当爷爷了,还跟你干爹没大没小的。”
“妈,他有孙子就不认我了,以后不给他吃肉。”
“爷爷吃肉,吃肉。”小九手拿着一个鸡腿给干爷爷。
王大爷得意接过鸡腿,咬了一大口。
“爷爷,你怎么还真吃?你不应该说不吃,宝宝吃。”小九皱着眉头,十分不解。
“跟你爸一样,全是心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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