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人多,下到贫民之子,上至勋贵之后。
谣言一旦在军营传开,便会在休沐时被带回大街小巷,户户人家。
而且想要查出源头散播者极难。
能想到并且做到此事之人,一定对军营有所了解,甚至就在其中。
云沧澜的手指在桌案上轻叩。
“也该整顿军纪了。”
……
七日后。
京中又有了新的谈资。
比起之前的流言,这次可是被证实的新闻。
前些日子,程府门口闹的那档子丑事,坐实了!
听说瑞王殿下亲自过问此事,让人去晖州去仔细查探。就昨个儿,人证物证全被带来京城交给了京兆尹。
京兆尹为公事呕心沥血,半夜从被子里爬出来,连夜提审。
审讯的结果证明韩桂儿所说无误,程念确实是她与程黎的儿子。
大家都沸腾了。
本来还有些人觉得程家可怜,被不知哪来的刁妇泼了脏水,现在都义愤填膺。
他姥爷的!睡人闺女,留了个种,还不认账。一个妾的名分都不给,这做的什么事?
最生气的是皇上。
他昨日上朝的时候,气得小肚腩都大了一圈。
“真是好大胆子。”
选驸马的时候,明确要求报名的人得房中清静,无妾无嗣。
这程黎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也敢肖想容儿!
万一真选了他作驸马,他还有什么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皇后?
“为官者,当为楷模,身正影直!若是包庇亲族行恶,也不配头上的乌纱帽!”
皇上丢下这么一句话后,朝堂鸦雀无声。
大家都知道皇上指的是谁。
林丞相不愧为老狐狸,丝滑地站出来接话:
“皇上,臣有本启奏!晖州知府程荃纵子祸害民女,德行有失,此人不配再为一方知府。
另,程黎淫女弃子,实非文人所为,臣建议免去此人科考资格,终身不得入朝。”
他从袖中拿出一本折子,给黄公公转递上去。
站在身后的官员连连感叹:林相真是会预判,奏折都提前写好了!
不少人跟着林相后面站出来,纷纷道:“臣附议。”
皇上当即就下旨,将程荃贬去做一个小县丞,程黎则终身不得科考。
圣旨一下,程荃夫妇急火攻心,直接病倒了。
程黎更是没脸出去见人。
这个时候,韩桂儿又一次找上了门。
她这次来和上次判若两人,头发梳的一丝不乱,面上洗去尘土,上了胭脂,身穿京中时下最流行的春衣款式,婷婷袅袅地站在程黎面前。
“老天有眼,你也有今天。”
韩桂儿笑得春风拂面,这几年如包袱一般的委屈和煎熬终于抖落,整个人都轻盈起来。
而程黎因突如其来的打击身形憔悴,眼下是遮不住的乌青和浮肿,衣裳也皱巴巴的几天没换,看着实在潦草。
“你这个贱妇!”程黎恨自己没有早杀了韩桂儿,以至于有了今日的祸患。
“我若是贱妇,那你又算个什么东西?”韩桂儿鄙夷地上下打量他,“你现今也不过是个县丞之子,这辈子也不能考功名,有个屁用?”
“念儿,去给他磕个头,从今往后,他便不是你爹了。”韩桂儿拉出躲在自己身后的程念。
韩桂儿被抓的那段时间,程念就被放在善堂养了几日,有人暗中护着,直到韩桂儿又去把孩子领回来。
程念今天也被打扮得跟个小福娃似的,穿着锃亮的春袄,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程黎。
他乖乖走上前磕了个头,但是没叫爹。
程黎看程念乖巧伶俐的样子,眼睛一红:“孩儿,我是你爹,快叫爹!”
他上前两步就想把孩子搂在怀里。
程念迈着短腿赶紧跑回了韩桂儿的身后,不敢看程黎。
孩子虽然小,但是也记得上次来时令人惶恐的遭遇。
“我说了,从今往后,念儿没你这个爹。”韩桂儿握紧了儿子的手,“念儿是我一个人的儿子。”
带她来的那人给了她钱财,皇上和瑞王说她告发有功,也给了赏赐。
如今她回老家可以抬得起头,又有钱财傍身,自己父兄在乡里也有些名号,她完全可以带着念儿过好日子,不稀罕黎家这块烂地。
“你敢!父子人伦天经地义,这是我程家的子孙,由不得你这个贱妇带走。”
程黎指挥着两个家丁就要上去抢。
角落中突然冲出一个黑色的身影,不过几招就将程黎和家丁打的满地找牙。
程黎倒在地上,掉了颗门牙嗷嗷嗷叫痛,眼睁睁地看着那黑衣人护送着韩桂儿母子离开。
他捂着嘴巴,血从指缝中流出,却不再叫了。
他忽然意识到,韩桂儿背后有人。
究竟是谁恨毒了他,不惜花这般心思让他永无再起之日?
程家没有想明白。
但深受传言困扰的卫家查明白了关于卫旬的传言。
竟然是去年来府中的一个家丁。
那家丁是负责洗衣的,每每最痛苦的就是给卫旬洗袜子。
卫旬的袜子臭气熏天,家丁就怨气冲天。
他问管家能不能换个活儿给他做,被管家拒绝。愤怒蒙蔽了理智,家丁回家后大肆渲染。
眼下,家丁已经被卫府责罚,而后踢出了卫府。
卫府新找了个大娘来洗袜子,工钱是外面洗衣工的三倍。
那大娘现在一出卫府的门,到处称赞,说卫公子的袜子是香的!比那小姑娘身上的香膏还香!
听到的人都持怀疑态度。
不只城内,城外的军营也发生了不小动静。
瑞王这两日整治军纪,严禁军内传播流言。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众人要做到不传谣不信谣。
军中几个最爱嚼舌根的人被拖出来罚了二十军棍。
那几人哭天抢地,也不知道是自己传的哪条流言惹了瑞王:
“殿下,我错了,我上次不该传李凯他老婆偷人……”
“我、我再也不敢了,我不该传殿下的底裤是金子做的……”
“殿下饶命,张校尉和付校尉他们俩的私情不是我先传的……”
瑞王太阳穴突突地跳,吩咐道:
“再加二十军棍。”
众人也不傻,知道瑞王殿下这是杀鸡儆猴,心里都琢磨着接下来可得把嘴巴闭紧了。
在场每个人的表情都十分严肃。
尤其严肃的,是谢楠竹。
他眼神冷硬,嘴角僵直。
瑞王居然查到军营里来,他真是低估了。
是他让人将传言从军营散播出去,闹得满城皆知,让那几人轻则声誉扫地,重则前途不保。
他倒要看看,这三人都出了事,皇上还能选谁给云朝容当驸马?
前几日,手下给他报消息,说荣阳公主去了誉国公府探望苏老夫人,似乎对誉国公府另眼相看。
谢楠竹心中冷笑。
一个命中带煞的病秧子,就凭他克父母兄长这一点,皇上和瑞王就不可能选苏靖远。
名声这种东西,一旦打上了烙印,他洗得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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