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召又惊又疑,不知此人要玩什么把戏。
很快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在他的正前方,左边,右边三个方向,士兵退出后腾出来的位置上,来了一批老百姓,男女老少都有。
每一个方向上大概有两百名百姓,合起来就是六百名,他们麻木地站着,眼里都没有任何光泽。
诸良大声道:“伍召,你听清楚了,这些贱民原先都是你们隋人,这种人对我们来说,就是一些小鸡小狗一样贱,但我们是仁义之人,一直留着他们性命。”
又大声喝道:“各位贱民听清楚,你们面前之人名叫伍召,是隋国相国之子,也是隋国狗皇帝的亲传弟子,他今天公然跑到本官这里来杀人放火,罪大恶极,现在我给你们两条路,一条是一起上去抓他,抓到者免一个月苦役,二是不愿去抓,那就全体就地处决。”
诸良又看朝伍召道:“伍公子,这些可都是你们的同胞,你自己也考虑一下,他们如果一拥而上,你杀不杀?你杀,就是屠杀同胞。”
“他们若是不愿意去抓你而被我杀掉,你也是见死不救。所以,诸某建议你牺牲自己,成全你的同胞,立刻放下武器,如何?”
“伍公子,你只要放下武器,我会优待你,想办法说服大元帅留下你这条命,考虑清楚。”
伍召心头一震。
这一招太险恶了!
这是人类想出来的吗?
正在思索时,诸良道:“各位贱民,还有伍召,想清楚了吗?”
这时,只听得一个女声道:“伍公子,你不要管我们,我们死不足惜,你快想办法逃!”
那是被伍召救出来的一个慰安女。
一向作为最低贱的女人,从来不敢出声的她,此时却发出了人生中最勇敢的一次呼喊。
这女声一开口,很多个声音跟进:“对,别管我们,你是好人。”
“不要相信这种人。”
“告诉我们的皇上,我们想要回家。”
“对,告诉我们的皇上,我们想要回家,回我们的国家。”
“回家!”
“回家!”
“回家”两个字,轰在了贱民们的心上,很多人都含着热泪喊了出来。
诸良脸色骤变,万万没有想到,这批一向胆小顺从的贱民,突然间就如此大胆了。
怎么搞的?
难道这少年给了他们这样的胆量不成?
这时,不知是谁,突然高声喊道:“王师何日复西归,多少遗民空泪垂。曾是莺歌燕舞地,如今尸骨似山堆。”
满场震惊。
这是一首被禁的反诗。
这些年来,只要有人敢在虎口关内提到这一首诗中的任意一句,哪怕是背后提的,只要有人告发,下场就只有一个字,死!
没想到此时此地,竟又有人当着官兵们的面吟起来了。
有人一吟,很多人也跟着吟起来:“王师何日复西归,多少遗民空泪垂。曾是莺歌燕舞地,如今尸骨似山堆。”
吟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壮烈。
这些百姓的血本来早就冷却了,死和活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分别,苛活着就活着,活不下去就死,反正在这里命不值钱。
这样的一首诗,在很多人心里存在过,却没有人吟出声过,一是吟了也没什么意义,找死而已,二是原本的国家如此弱小,越抱希望就越容易绝望,还不如直接把希望之火掐灭在心里。
可是今天突然听说皇上惦记着这里的遗民。还派了人来这里救人,连慰安女都愿意救。
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就已经点燃了大家希望的火种!
原来他们没有被自己的国家遗忘,连皇上都记着他们!
有时,人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被遗弃。
国家没遗弃,他们就选择了不惧死亡。
诸良怒道:“好啊。杀了!”
只见城墙上万箭齐发,朝人群中飞落。
惨叫声中,人们纷纷倒下!
很快的,六百多人,全部倒下。
诸良大手一挥,一群枪兵站出来,对着倒地的人每一补一枪,一些本来还在挣扎着的百姓,也被杀死了。
这些死者,最大的,六七十岁,最小的,还是被抱在怀里的婴儿。
这些士兵杀起来,却跟杀小动物一样眼都不眨。
伍召怒了!
万万没有想到,这些人竟然如此丧心病狂。
可惜的是,他根本不可能救得了人。
他气冲斗牛,怒吼道:“你们住手吧,这么做,将来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诸良冷笑一声道:“恐怕你是看不到这一天了,再押上来。”
又一大批百姓被押上来。
诸良道:“怎么样,伍公子,这些百姓宁死不愿去抓人,你就没有一点触动吗?所谓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你连这点恻隐之心都没有吗,就这么想看你这些同胞被杀光?你们的皇上看到你这样,一定要大失所望了。”
伍召热血上冲,愤怒地看着诸良。
诸良道:“来人哪,把里面的婴幼儿抱出来,让伍公子欣赏一下我们的抛刀花技法。”
只见惊叫声中,士兵们冲进人群,找到了五个从两三个月到一二岁的幼儿。
婴幼儿有些哭了,有些小的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以为是有人在跟他们玩,发出了嘻嘻的笑声。
伍召肝胆俱裂。
所谓的抛刀花他是听说过的。
凶残的东晋兵在进行屠城时,会把一些幼儿单独带走,集中一起屠杀,方式是,把婴幼儿抛起来,然后用刀或枪去接住!
很多婴幼儿是在被抛起后的欢笑声中,被瞬间穿透身体而死的。
如此残酷的做法,普天之下,也只有晋军做得出来了。
伍召看到三个大一些的幼儿都在哭,而两个婴孩却在嘻嘻地笑着,完全不知道即将面临惨刑,大怒道:“你们是人吗,人怎么可以这么做?你们就不怕报应吗?”
诸良道:“什么叫报应?不太懂,反正我们经常这么做,也没什么报应,伍公子,你亲眼看看吧,你不知道,所有的小孩都喜欢玩这个,抛起来的时候,笑得可好听了!”
伍召道:“如果我愿意束手就擒,你就会放过他们?”
诸良道:“那当然,所以这些小孩的死活,全凭伍公子来定,把枪放下,这些婴儿,不,所有的贱民都可以原地释放,各自回家,否则,这些人的死,也只是开始而已!”
伍召长叹一声。
要他亲眼看到这些小孩子在眼前被如此虐杀,他实在是做不到。
“你说话得算话。”
“那当然,本官身为虎口关主官,也是这些贱民的父母官,而且本官为人一向仁慈,爱民如子,现在是为国操劳才出此下策,若是你自愿就擒,我又何必食言?”
伍召咬了咬牙,把亮银枪用力扔到地上。
那枪插入地面竟有一尺,插得纹丝不动,如此力量,让诸良倒吸了一口凉气,方知他力量这么大。
真是没想到,小小隋国,除了传说中的宇文都,竟然还有这样一个人物。
伍召下了马,把双手合拢举起来道:“好,我甘愿就擒,你放过这些人。”
众贱民看在眼里,难以置信的同时,又忍不住下泪。
皇上的弟子,相国的儿子,竟然为一群平民的生死而甘愿就擒。
诸良道:“来人,谁上去把他捆了?”
将领们没人应声,显然,还是有些害怕伍召会突然反悔,如此刚猛的力量,一旦他反抗,那就危险得很。
却见一个士兵道:“我去。”
诸良看时,却是守备府上的一个文书,名唤雄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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