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灵芝转眸,就见纪秀才抓耳挠腮,冥思苦想,半天憋出一个字:“白、白……”
“白日照雪?”叶灵芝接话。
“对!”纪秀才猛地击掌,“白日照雪!就是它!”
叶灵芝盯紧他:“你知道这花?”
纪秀才从肩上取下包袱,摊在地上一阵翻找,拿起一本破破烂烂的书。
他舔舔手指,翻开书页,指着其中一行字道:“白日照雪,剧毒,食之无救。”
叶灵芝瞧清那行小字,深吸口气:“你这书……”
她刚开口,纪秀才就把书收了起来。
他将那本书放进包袱,笑道:“老梁知道我祖上存了不少藏书,找我打听过此事,我替他找了找,别的没找着,就看到这一行字。”
他将包袱背回肩膀,又道:“我还来不及告诉他,他就被抓走了。如果叶姑娘打听的是这个,你现在知道了答案,我也算没有白白受他托付。”
叶灵芝看着他肩上的包袱:“这本书里只写了这么一句?”
“正是。”纪秀才道,“叶姑娘若不信,我把书给你瞧瞧?”
“你卖给我得了,”叶灵芝道,“多少银子,纪先生尽管开口。”
纪秀才看她一眼,竖起两根指头。
“二百两。”
“好。”叶灵芝一口答应。
纪秀才像是没想到她这么爽快,怔了下,喃喃摇头:“和叶姑娘做生意,真是痛快。”
他取下包袱,翻出那本破书交给叶灵芝:“叶姑娘看的时候小心些,这书存了几百年,一碰就坏。”
叶灵芝摸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交给他,拿起书一页页翻看。
纪秀才给她的这本书很薄,不过二十来页,似乎是某种草药图谱。
正如纪秀才所说,这书瞧着年生日久,不知传自哪个朝代,泛黄的纸张霉点斑驳,轻轻一翻就能闻到一股烂叶般枯朽的气息。
叶灵芝用了盏茶工夫,将这本书前后看了两遍,面色微沉。
纪秀才陪在一旁,见她神情凝重,试探道:“叶姑娘寻这药的解毒之方是为了何人?”
叶灵芝简短道:“一个朋友。”
“那可就麻烦了,”纪秀才叹息道,“这花世上罕见,食之无救,你朋友若是误食了这花……唉,说句不好听的,人各有命,叶姑娘节哀。”
叶灵芝摇头:“有毒必有解,既然纪先生能找到白日照雪的记载,别的书里未必没有解毒之方。”
“叶姑娘仁义。”纪秀才面上露出几分触动,他沉吟片刻,用商量的语气道,“不如这样,我家里还有一些藏书,我回去替叶姑娘找一找,万一有所收获,也算做了桩善事。”
叶灵芝感激地朝他致意:“有劳纪先生。”
纪秀才摆摆手:“只是多费些工夫罢了,不知叶姑娘住哪儿?我若有发现,去何处寻你?”
叶灵芝想了想:“明日还是这个时候,我来市集找先生。”
“也好。”纪秀才左右看看,对叶灵芝道,“叶姑娘若没别的吩咐,纪某就先告辞了。”
“纪先生请。”
叶灵芝目送纪秀才的身影消失在巷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书,用力攥紧。
却说纪秀才出了小巷,沿着大街走了一阵,墙根底下乘凉的轿夫向他打了个招呼:“纪先生,这么早就收了摊?这是开张了?来来来,大热天的,走路多累,咱有轿子,给您抬回去。”
纪秀才看看头顶的烈日,犹豫了一下。
“行。”他拍拍衣上的尘土,“来个两人抬的,有赏钱。”
两名轿夫连忙抬着一顶四面敞开的凉轿过来。
其中一人递上一把油纸伞:“纪先生,给您遮阳。”
纪秀才坐上凉轿,撑起纸伞,发话:“起吧。”
两名轿夫略一使劲,抬起轿子晃晃悠悠往前走去。
纪秀才靠在竹椅上,翘起二郎腿,双目微阖,嘴里低声哼起小曲儿。
前面的轿夫正是先前与他打招呼那位,听见声音,回头笑道:“难得见纪先生这么高兴,今日碰上了大主顾?”
纪秀才两眼半睁半闭,悠然道:“什么大主顾?一笔小买卖罢了。”
“纪先生就不是做小买卖的人,”轿夫捧场地恭维道,“听我妻弟说,纪先生做过一笔上万两的生意,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买卖。纪先生,您要是得空也教教咱们,咱给您打个下手也成。”
纪秀才打了个哈欠,揩掉眼角渗出的泪:“有些本事是胎里带来的,你们学不了,哈哈,学不了。”
纪秀才的家在城西角,离城门不远。
两名轿夫将他送到门口,得了几个铜板的赏钱,眉开眼笑离开。
转过街角,与纪秀才攀谈的那位轿夫收了笑。
“呸,”他往地上啐了口,“小气鬼,才给几个铜板,当打发叫花子啊。”
另一名轿夫将铜板揣进怀里,劝道:“有就不错了,你又不是不知他那德性,一有钱就拿去百花楼捧姑娘,我看等不到明日,他连这几个铜板都拿不出来。”
“这就是报应,”先前那名轿夫道,“他天天拿假玩意儿骗人,挣的银子又全被别人骗了去,这就叫因果报应,循环不爽。”
纪家院子里,纪秀才扔下包袱,迈着轻快的步伐进了里屋。
旁人的里屋都是卧房,他的里屋却堆满各种杂物,只在屋角打了张小小的地铺。
地铺对面是个两人多高的大木柜,木柜少了半扇门,另外半扇歪歪斜斜挂在柜子上,要掉不掉。
纪秀才一头扎进木柜,口中念念有词。
“这本?不对……这本?”
他在里面翻找一通,捧着一个竹简钻了出来。
竹简上的麻绳断了不少,仅剩一截要断不断地将数枚竹片串在一起。
纪秀才走到窗前,对着光展开竹简,眯着眼睛念道:“昔……天神降世……乘赤犼,名逍遥……持异界之花,光耀夺目,阴阳辟异,曰白日……”
他啧啧两声,噘嘴吹了吹竹片上的灰尘,如同捧个宝贝似地将它拿回桌边。
他轻手轻脚将竹简放到桌上,蹲下身,从桌底的箱子里抱出一堆破旧的纸张,在桌面摊开。
他摸摸下巴,喃喃自语:“这回……编个什么名字呢?宛京杂记?不好,神明论?不妥……”
他一边自问自答,一边拿笔蘸墨,不多时,就在那些破旧的纸上洋洋洒洒写了一大通。
待他停笔,已是大半个时辰以后。
纪秀才晾干墨迹,点燃一束黄茅草,将纸张拿到烟雾上方,慢慢熏黄,又找来砂石,将纸角小心研磨,做出几成缺痕。
他在屋内忙得不可开交,不知不觉,日已西斜,一本辨不出真假的古书在纪秀才手中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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