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这件事是不可能压下去的,从池时笙决定站出来的那一刻,其实就已经知道结果会是如何了。
许渡回家之后洗了个澡,现在正懒洋洋地趴在自己的小床上,换上的黑色短袖下摆撩上去了一半,露出后背上健壮而流畅的肌肉线条。
他趴在那里玩手机,池时笙只好搬来一个凳子给他腰间的伤口上药。
乔殊那一脚踹的真是用力,虽然没伤得很严重,但腰间已经是青紫了一大片,甚至还隐隐泛着黑。
淤血是很严重的。
池时笙看着那片青紫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她犹豫再三还是问他,“真的不需要去医院看看吗?”
那片伤痕看起来真的是很可怖,她还是怕伤到器官。
许渡打架可是身经百战,他知道自己伤的那个地方并没有什么重要器官组织,无非就是跑跳运动会抻拉到,有点疼罢了。
但是听着池时笙小心翼翼的关心,他心里莫名有些矫情,趴在床上哼唧了好一会儿才说。
“没事的,你多给我擦擦药就好了。”
语气里满是委屈。
见他真的没考虑去医院看看,池时笙只好把自己家里的药都拿了上来 ,拿出医用棉签一点点在他伤口周围轻轻擦拭。
其实她这么上药是根本不疼的,可是许渡就是想让她多关心一下自己,趴在床上每擦一次药就哼哼一声。
凉飕飕的药水沾上皮肤,棉签擦拭得轻柔甚至还有些痒,他一直在哼哼让池时笙分不清他到底是疼还是痒。
她无语地瞥了眼许渡,手下的力度一点点加重。
“嘶~”
许渡疼得龇牙咧嘴,委屈地回头看向池时笙,池时笙见他真的疼了,手下的动作才轻了些。
不过,这次总算没有哼哼了。
“笙笙,怕处分吗?”
许渡忽然笑着问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语气听起来轻松得像是随口一问,可他的眼神却满是试探和小心。
他今天打架肯定是会连累池时笙,不仅仅是让她失去了参加啦啦队的资格,可能学校调完监控也会处分。
怕吗?
池时笙想了一下,放在以前她还真是会担心,可是现在……
“怕不怕对结果也没什么影响,而且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
不计后果。
啧。许渡心里瞬间舒服得上了天。
原来被人无条件护着的感觉这么爽!
虽然还是有点愧疚,但是也不妨碍许渡心里美滋滋,其实他很想告诉池时笙根本无须有这种担心,因为只要他不挨处分,这处分绝对按不到她头上去。
池时笙见他一脸的得意,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一道温柔的弧度。
但是正高兴的时候,许渡忽然想起一件对他而言挺重要的事,虽然猜着可能是不太好的结果,可他求证的时候仍然是希望她成功。
“哎,对了。你那个啦啦队是不是因为我没选上啊?”
“可能吧。”
池时笙其实也不知道结果,但是她没去跳,估计十有八九就不会当选了。
不过这对她而言,其实也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事。
“我能去参加也是因为你想我去,不然我跳给谁看?”
池时笙觉得自己说话越来越像哄小孩了,果不其然,被哄的许某人乐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不过下一句许渡要说的话可就没那么中听了。
“没事,有时间你单独给我跳就行。”
想得倒是美。
池时笙在心底默默吐槽。
她没说话,也没答应他,许渡倒是毫不介意,因为他说过的话一定会实现的,他有这个自信和把握。
空气中的薰衣草味道染上了各类的药水味道,交织在一起有些刺鼻,但还算是能够忍受。
许渡静静趴在床上,看样子像是在看新闻,其实手机页面停留在第一页已经很久没有滑动了。
他心里一直有个问题想让她回答,可是……又怕在这个时候说出来会吓到她。
思量再三,他还是把那个问题吞入腹中。
但是许渡的眼中却有一点点不甘心。
“许渡,这周末我想去看看我妈妈。”
空气沉寂了好久,飘来池时笙淡淡的嗓音,她轻敛着眉眼,长长的睫羽在柔和的脸颊上打下细密的影子,她清澈的眼睛隐藏在睫羽下细碎闪烁。
上药的动作逐渐轻缓,直到慢慢停下,许渡察觉到她有些走神,回头看向她的脸庞。
他把衣服放下来,换姿势变成坐在床上看着她,那个发光的手机屏幕也熄灭了静静扔在一边。
“我陪你去。”
池时笙看向他,他语气中没有给她留出商量的余地。
许渡原本以为她会像上次一样默默拒绝,可这次她竟然一反常态地对他笑了笑,然后毫不介意地答应了。
“好,那你和我一起去。”
真的是很意外,甚至许渡都开始自作多情地想,她这样软下来的态度是不是意味着在某种程度上,她已经给了自己一种承认。
可他不敢问,他怕这层窗户纸捅破后,他们两个之间就有了介怀。
可这依然不妨碍许渡的喜出望外。
池时笙当然也知道许渡的高兴,可是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犹豫和低落。
许渡知道,她这副模样是有话想跟自己说。
他也没说话,只是静静等待着池时笙思考完,等她决定要告诉自己什么。
果不其然,在一小段出神后,池时笙还是抬起头凝视着许渡,她的眼神忽然有些不太一样,像是褪去了过去的掩饰和自卑,取而代之的是更为坚定的璀璨光亮。
“许渡,你想知道我的过去吗?”
当然,这可是他一直想问却没能问出口的疑惑。
许渡拽起床边的枕头抱在怀里,瞪大眼睛,满脸一副愿闻其详的神色。
“最爱听故事了,快说。”
他不停催促着。
池时笙微微顿了下,像是在想从哪里开始说,想了一会儿,她终于慢悠悠开口,清淡的声音在整个阁楼里显得有些缥缈。
“我七岁之前,是住在市区的,那时候我记得我爸爸妈妈刚把我从农村带出来。当时爸爸是在做房地产的生意,妈妈为了他选择放弃了自己的工作,选择在家里做家庭主妇,那时候,家里还很富裕。”
池时笙的眼神飘向窗户那边,外面是一片夜色寂寥,只有偶尔汽车行驶而过的滴滴声,那么宁静,宁静得让她就像是回到了那段最快乐的岁月。
她坐在那里,呆呆地像是一直在回忆。
回忆啊,就是一片泥淖,一旦不小心迈入进去,就再难抽身。
刚开始的故事都是像童话一样美好的,也许是太过美好,才会让人轻而易举地就想到了转折。
许渡知道接下来的回忆对于池时笙来讲,就开始是噩梦一样的存在了。
他也不急于知道全部,就默默等着池时笙讲,等到她想到什么再告诉他。
再次开口,池时笙的声音似乎真实了些。
“后来,爸爸的生意越做越大,自然就会结识一些人,就会去到一些风花雪月的场所,那里的灯红酒绿让他迷了眼,他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心还是忍不住抽痛了一下,哪怕是已经过去了十年,这道快被遗忘的伤疤被掀起来看的时候,依旧是血淋淋的。
池时笙偏头看向许渡,却见到许渡一直认真地看着自己,看懂了他眼中的心疼,池时笙忽然故作轻松地笑了下。
“后来,他就不要我们了。”她转过头又看向别处,收拾好自己略显狼狈的情绪,“妈妈没了生计,选择带我回老家,可是外公外婆从一开始就不支持父母的婚姻,早就和妈妈断了关系。”
“其实,外公外婆也心软了,可是我还有个舅舅,舅舅和舅妈生活也需要家,那个地方容不下我们。”
许渡没有经历过她所说的回忆,他从一出生开始就生活在优越的生活中,他甚至连自己爸妈具体做什么工作,家里有多少资产都不清楚。
但他能够想象,能够想象在十年前那个仍然充满歧视的社会,对于一对没有经济来源和落脚处的母女来讲,生活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
许渡情不自禁的把手放在她的手背上,池时笙眼中早就有泪光闪烁,但他手心传来的温暖又给了她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她呼了口气,让快要淹没自己的压抑情绪削减一点。
“妈妈用自己全部的钱买下了这间房子,然后她就开始四处打工。那时候因为我正需要上学需要照顾,很多工作她都做不了,但她依然努力地支撑着生活。”
“直到……”
脑海中瞬间像播放电影一样闪过黑暗的片段,破碎而又杂乱的记忆让一切浑浊都变得不堪回首,她永远都不会忘记,母亲满身是血地躺在地上的样子。
那双空洞得快要吞没一切光明的眼睛。
“直到有一次我不听话自己跑出去玩,下班之后的妈妈见我不在家就着急地出门找我,然后……”
“她出了车祸,伤到了大脑,然后意识就不清醒了。”
她简简单单地说完了十年的过往,可她真正的生活却远没有所说的这么轻松。
如果十年的苦难真的可以像说话一样瞬间带过,他第一眼见到的池时笙,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眼中早就是空无一物的寂然了。
许渡清楚地看到她垂下的眉心是满满的自责。
她应该是把阿姨出事的原因归在自己身上了吧。
池时笙艰难地吞咽下即将土崩瓦解的泪水,如果当时她能乖乖待在家里,是不是母亲就不会出去找她,是不是母亲就不会疯了,是不是她的家还在?
可是她回不去,她只能承受这一切的后果来赎罪。
这也是为什么几乎每次母亲见到她,都会像受刺激一样大吼大叫。
在这一刻,许渡似乎通过她的伤疤看清了真实的她,一个全面而又活生生的池时笙坐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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