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卿绾的轻声呼唤,华琛缓缓地转过身。
在他转过身的那一刹,卿绾心中莫名一紧。
华琛的双眸中充盈着一丝惧意,虽只是一闪而过,但她还是捕捉到了。
看着华琛的身子在微微发抖,她迟疑地走到他身前,攥了许久的手松了开来,她扶住那个像是受到什么巨大惊吓而战栗不已的人,尽量将语气放缓,只道:“为何躲到这里来?”
然而在她说话之时,华琛那两粒漆黑的瞳仁产生了细微的变化,只是瞬间,他的目光又变得游散开来。
他的两扇唇瓣微微张开,一种类似呜咽的声音从他的喉咙中冒出来。
卿绾的眉头紧了紧,正要追问,一道惊雷在铅灰色的天空中炸响——
轰隆——
云层滚滚,就如被墨汁浸透了般的乌黑。转眼之间,烈日消退,泥沙漫天,狂躁的风带着一种毁灭的力道,从天边如猛兽般铺卷而来。
天与地之间忽地暗了下来,卿绾看着华琛那张突然埋藏在青色阴影下的脸,不由地凝住了神。
雷声一响,华琛的身子就随之一颤。
他的目光四处游离不定。
他的牙齿在不断地打颤。
他之所以做出这么反常的举动,是因为这突来的电闪雷鸣,让他害怕了么?
“傻姑,磨磨唧唧的做啥,赶紧把他拉出来呀!”阿瑛踱着脚在胡同前喊道。
“走吧,快落雨了。”卿绾扶着呆立在原地的华琛走出了胡桐。
几人动作麻利的坐上牛车,刚出了果子市,黄豆般大小的雨点从天而落,砸在人的头上、脸上,啪嗒啪嗒的一片响。
卿绾在牛车里搜寻了一下,除了几只破竹篮,连油布都没有。
“四姐,走快些。”她用手遮着头顶,向阿瑛大声喊道。在漫天的雨声中,传入阿瑛耳中的,只不过是极小的声音。
“你以为俺不想快些吗,这老牛腿脚疲了,它不走快俺有啥办法?!”阿瑛的语气很是急躁。也是,这样的瓢泼大雨,只要一出屋子,全身上下都得被淋个彻底。
虽是暑天,可风雨一来,天气骤冷,湿哒哒的衣裳黏在身上,自然是极不舒服的。
宫家的牛车刚离开不久,果子铺的那个老头儿便做成了一桩买卖。
和他做买卖的人,正是一直没有露面,藏在对面果子铺里屋的阿莫氏。
几年前,阿莫氏从种子行买了一百多粒佛桃的种子,成为桃源岭第一户种佛桃的人。所谓新奇致胜,去年赴集卖桃时,孔家的佛桃在一堆银桃、绯桃面前一举夺魁。果子贩们争着抢,居然抢出了个每石二两银子的天价。孔家抢得先机,占了个大便宜。一年的收成,比得过其他桃户两三年的收成。
这其他桃户中,也包括老宫家。
所以,阿莫氏舍得将驴宰了,也有本钱将整个桃源岭的桃果都收来,由她统一贩卖。
先前的丫角小姑娘是她雇的,她原想将宫家的桃果卖价能压多低就多低,让宫家血本无归、一家人喝西北风去最好。当然,卿绾并没有上她的圈套。不过,看着宫家一斤桃都没卖出去,她也觉得心里爽快了。
这样潮湿的季节,桃果若再搁着,估摸没几日就腐败了。
她收来的一千石桃果也急于脱手,见老头儿要买,也不管价低了,就将千石桃果卖给了老头儿。
此时,阿莫氏站在老头儿的铺子里,正在清点银子。
突然,孔荣仁从铺面外鬼鬼祟祟地探进头来。
“嫂嫂,买卖做成了?”
阿莫氏不理会他,将银子揽到一块手帕里包起,装到褡裢里,这才斜瞟了孔荣仁一眼:“天晓得你又去哪儿鬼混了。俺交代你买的头口买了?栓子呢?”
“买了,买了,就拴在门前的柱子上呢。至于栓子——”孔荣仁嬉皮笑脸地将藏在他身后的鼻涕小子推了出来,“这不在这儿么。”
“嫂嫂,赚了多少银子?”孔荣仁伸长脖颈,腆着脸嘻嘻笑道,眼珠子转来转去,直往阿莫氏的褡裢里瞅。
阿莫氏“嘁”了一声,叫出藏在货架后的丫角小姑娘,塞了一两银子给她当做酬劳。
“我爹呢?”丫角小姑娘接过银子,瘪着嘴道。
“你爹被人赶出鸣玉坊了,你自个去找吧,啊。”阿莫氏拉过孔栓的手,也不管小姑娘在身后如何哭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铺子。
“嫂嫂,俺们这就回去了?不在这好地方多留几天?”孔荣仁像条狗似的,弓着身子跟在后面问。
“呵。你是想拿着俺的血汗钱去吃花酒吧?你当俺是傻子?”阿莫氏拉长脸,“回村!你哥就要从药王村回来了,俺们都在他到之前赶回去。”
她从褡裢里取出五两银子,扔给孔荣仁,又道:“去,给老虎送去。就说是俺孔家送给的酒食银子。”
孔荣仁接着银子,转了转眼珠子,问:“嫂嫂,这回,俺们又要求他个什么呢?”
“你听俺说来就知道了。”阿莫氏凑近孔荣仁的耳朵,阴狠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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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绾这头,待到天已黑尽,她们才回到宫家。
一回到家,几个人都淋得浑身湿透,衣裳上的水几乎可以拧下一大盆来。
纵然湿衣服穿着难受,卿绾她们一回来,就连忙去到东屋向无盐氏汇报今天的情况。
卿绾做好了被无盐氏骂个狗血淋头的准备,但出乎意料的是,无盐氏听她们说完,只说了一句“那恶妇安静了的多日,俺早就猜到她不会善罢甘休的”,说罢就躺下身子,背过身子,不理会卿绾她们了。
桃果卖不出去,无盐氏肯定是宫家最心急的人了。卿绾朝阿瑛和桃花使了个眼色,三人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回到西屋换了件干净衣服,想着华琛身上还穿着湿衣裳,卿绾走出去,却发现华琛像是一截木头似的,一动不动地站在驴厩前。
此时大雨已经停了,空中只飘洒着几点雨丝,卿绾走过去,她故意将步子放得很重,可华琛像是听不见似的,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驴厩里的那一匹青骢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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