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绾这一觉睡得极其酣甜,去了一趟鸣玉坊,她就见识了猫儿头、老鸨以及……奸商这三类人,实在是太累了,只有在梦里才感觉轻松一些。
突然感觉耳朵痒痒的,像是钻进了一条小虫子,逼得她从美梦中醒了过来。她一睁眼,就瞧见一个扎着丫角的小姑娘趴在床边,正拿着狗尾巴草挠她的耳朵呢。
小姑娘眯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两粒黑葡萄似的瞳仁在眼眶里移过来移过去,模样好不伶俐。
卿绾瞧着小姑娘生的可爱,心里喜欢得紧,真想捏一捏她那粉嘟嘟的脸。
谁知小姑娘一开口,口气却老气横秋的,像个大人似的。
“傻姑,太阳都晒着腚了,你咋还不起床做活?”
卿绾翻了翻眼皮子,头歪向一边又要睡过去。心想这就是宫家最小的女儿宫六月吧。哎呀,长得倒是惹人喜爱,可说出来的话就不是那么中听了。
傻姑?哼,没规没距的丫头。怎么着她也是姐姐吧,这丫头,叫她一声五姐会怎么样。
卿绾闭上眼,不管六月在床边怎样折腾,她都不理不睬。
突然,一声马儿的嘶鸣从外头传了进来。
“咦?”
六月被这声音吸引住了,她咬着指头,朝外面望去。
“院子里有啥好东西?”
卿绾暗叫不好,腾地一下坐起来,正想稳住六月,往屋里一看,哪还有六月的影子。
她飞快地下床,趿着鞋跑了出去。
正如她意料中的一样,六月已经跑进驴厩里,此时正抱着马脖子,像是荡秋千似的玩得欢乐呢。
看着青骢马的脖子都快被六月坠折了,卿绾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将六月拉了下来。
“傻姑,这驴咋长得不像驴捏?”六月眨巴着眼睛问道。
瞧见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盯着自己,卿绾想说重话都说不了了,只道:“六月,这不是驴,也不是秋千,这是马儿。”
她一边说,一边将拴马的绳子解下来,想要将马藏到一个六月找不到的地方去。
“娘!”六月突然大喊一声。
卿绾打了个激灵,连忙转头看去。目光往院子里扫视一周,却见是桃花站在井边梳发,根本没有无盐氏的身影。
突然意识到什么,待她回过头时,六月踩着一个布墩,已经爬上马背坐着了。
“马儿,俺带你遛食去!”六月往马屁股上拍了一掌,还未等卿绾反应过来,她已经骑着跑出宫家大门了。
“六月,快回来!”卿绾看看自己手里的缰绳,急得连忙跟了上去。
这丫头可真是野,野得就像一匹脱缰的马!
她边追边喊,桃花站在井边瞅了她一眼,小声骂道:“这吵不死人的臭丫头。”
卿绾追出去,只瞧乡间小道上早没了六月的影子,只有被马蹄扑腾起来的滚滚黄土。
她拼命追着,脚底突然打了滑,差点没让她摔了个狗啃泥。趿着的鞋是累赘,她索性将鞋脱了拿在手里,赤脚在小道上奔跑起来。
一直跑到脚底发热发痛,她才在靠近山脚的小河边逮住了六月——和那匹青骢马。
“好个让人不省心的丫头。”她小声嘟囔道。想她堂堂成宁公主,竟像个乡野村妇似的在光天化日下赤脚奔跑……这就是六月给她的见面礼么?!
她气得两颊通红,将鞋套在脚上,便往六月那头走去。
六月坐在一颗大石头上,正用从河边拔来的草喂给青骢马吃。
“马儿,你咋不吃呀?”见青骢马耷拉着头,她那两条淡淡的眉皱了起来,转过头向卿绾求助道:“五姐,这马儿是你带回来的,你肯定知道它喜欢吃什么。”
听到这一声软软的五姐,卿绾一肚子的火又发不出来了。她捋着马背,不禁泛起难来。千里马虽能日行千里,但仍因食不饱而骈死于槽枥之间。这青骢马虽不是千里马,但也算是上乘的马。这马平日里要吃什么,食量多大,她完全不知道。
糟糕!当初就应该向赵玄都问清楚的!若这马被六月折腾死或是饿死,倒时候赵玄都来要马,她拿什么还他?
转念一想,赵玄都忙着收茶、卖茶,一年四季走南闯北,他哪会有空来桃源岭呢?卿绾长舒了一口气,看到河面波光粼粼,便走到河岸边,蹲下身,用手捧起水想要净面。
看到河面上印着的那张脸,她的目光蓦然呆滞起来。无论怎么看那张脸,她都觉得不习惯。
那轻蹙的眉、圆圆的眼、小巧的鼻和一张微微撅着的嘴都不是她的。
她看着河面,神思变得恍惚起来。
一粒石子投在水中,溅起的水花让她回过神来。
转头一看,却见是孔栓站在后面,歪鼻斜眼,十足的小流氓样儿。
“呀呀,马儿,咱们桃源岭居然有马?”
很快,孔栓的注意力就被青骢马吸引过去。
六月护着马,小脸上的表情严肃极了:“这是俺家的马,你别碰!”
“俺就碰,俺就碰,你能咋的?”孔栓一面说,一面用树枝去戳青骢马的肚子。
卿绾腾地站起身来,二话不说就将孔栓拉开了。
孔栓打了个响指,几个头上戴着破草帽的小男孩突然从山上冲了下来,没一会儿就将卿绾和六月团团包围住了。
“兄弟们,你们给俺揪住这两个丫头片子!”孔栓下令。
小男孩们忠心得很,一人揪住六月,其余几人都扯着卿绾,不让卿绾动弹。
卿绾也不挣扎,就这么让他们扯着。看到孔栓爬上马去,她全身一使劲,就从那几个小毛孩手中挣脱出来,她朝马尾一逮,青骢马受惊,发了疯似的往前冲去。
孔栓正想上马威风一把,见这马突然不受控制的乱蹦乱撞起来,他在马背上急得是哇哇乱叫。
“娘呀!爹呀!快来救俺呀!”
他的那几个“兄弟”一见情况不好,一个个撒开脚丫子跑得比兔子还快,一眨眼就没了踪影。
六月瞧着孔栓的衰样,拍手叫好。
“叫你横,叫你横!待会儿让你摔成一只王八才好看捏!”
孔栓的手紧紧地抱着马身,一张脸被颠得没了形,大喊大叫了一会儿,他嗓子都干了,只能抱着马瑟瑟发抖。
好在没多久青骢马就恢复了正常,孔栓身子发软,悠悠地从马背上滑下来。看到卿绾和六月朝自己走来,他带着一脸的鼻涕眼泪,哭着跑了。
“俺回去告俺娘,让俺娘给你们吃竹笋炒肉!”
“才不怕你捏,鼻涕鬼!”六月朝孔栓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卿绾道:“我帮你教训了孔栓,现在你得乖乖跟我回去了。”默默地擦一把汗,和一帮小孩子在一起闹腾,真累!
***
桃花塘子旁的孔家这头,阿莫氏正趴在炕上嚎着,听到有人敲门,也不整理一下乱蓬蓬的头发,就这么蓬头垢面地去开了门。
门一开,孔荣仁倏地一下挤进房里,拿起锅里的一只火烧便开始狼吞虎咽。
“你咋像个饿鬼似的!”阿莫氏厌恶地瞅了他一眼,见他的衣衫破破烂烂的,脸上也是一块青一块紫,惊道:“你这是咋啦?”
孔荣仁只顾往嘴里塞火烧,含糊不清地道:“昨儿个俺不是去鸣玉坊吃花酒么,见到宫家傻姑一个人进城,就想把她卖了换点钱使。没想到钱没赚到,俺兜里的一两银子倒被她骗去了。不仅如此,到后来稀里糊涂的,一个生意人突然出手将她给救了。俺……俺就被老鸨命人打了一顿,这不,俺现在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又是宫家的人!”阿莫氏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
“可不是哩!”孔荣仁不经意地瞟到阿莫氏的脸,也惊道:“嫂嫂,你这半边脸咋肿了,是谁打的你哩!”
“还能有谁,是你那瘸了腿没了心肝的哥哥打的!”
阿莫氏扑在炕上又开始嚎了起来。
孔荣仁“唉”地叹了几声,将阿莫氏拉起来,拍着胸脯道:“嫂嫂,你平日里待俺像亲弟似的,今日嫂嫂落到这样的境地,俺看了心里不好受哇。嫂嫂,你就将这事的原由统统说出来,俺好歹是村里的里胥,要是谁惹了你,俺就替你出气!”
阿莫氏抽噎着,将她去宫家桃园闹事,孔荣贵知道后狠打她一顿的事儿说了出来。
“说来道去,还是因为宫家!”孔荣仁一张伤痕累累的脸变得狰狞起来。
“算了,算了,俺跟了你哥这么多年,眼泪都和血吞了!”阿莫氏道,“咱们现在不能轻举妄动,要不然宫家丑妇又得拿她肚里的种来压咱们了。若又像在桃园里那次闹起来,俺不碰她,她自个将孩子摔没了,铁定会嫁祸在俺的头上。倒时候事情闹大了,咱们是要吃官司的呀。”
“吃官司就吃官司!”孔荣仁道。
“别说胡话。”阿莫氏正说着,就见孔栓一脸鼻涕眼泪的跑了进来。
“娘——”孔栓回到家,看到叔叔也在,哭得更是来劲了。
“儿啊,咋啦?”阿莫氏连忙将他揽到身前。
“宫傻姑和宫六月欺负俺。”孔栓一面哭,一面断断续续地说,“俺说不骑马,她们偏要将俺推上马。俺害怕呀,那马又蹦又跳,把俺的牙齿都给磕疼了。”
阿莫氏一听,气得咬牙切齿,额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马,呵,养得起马了是吧。”她命令孔荣仁道,“栓子他叔,你这就去帮俺就厩里的那头驴给宰了!”
“啊?”孔荣仁愣道:“好端端的怎么……嫂嫂,这,万一俺哥回来……“
“哼,你哥?”阿莫氏表情狰狞至极,“人家都跑到咱家头上拉屎了!你哥要是不让宰驴,俺就把他给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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