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还未用食？”
“不妨事，没什么胃口。”
话虽这样说，面前的碗碟却光了。
“想来将军是有事要跟我说，正好，我也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他看过来，端倪着问：“何事？”
“我想进宫见见姑母。”
霍重山端起茶杯，眼睛越过杯沿，直直盯着她。
“父亲死后，最伤心的人，恐怕就只有她了。哥哥的终身大事既然已定，往后免不了有请姑母拿主意的时候，我虽只是一介女子，但也希望能从中帮衬着些，对哥哥、对将军或许都能有些用处。”
霍重山今天来找她，就是为了这件事。
江北渡口生乱，他本是为了平定祸乱去的，顺便想知道沈靖轩那个狗东西到底背着他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却没想到无意中碰上了一伙贼人。
他们装备精良，所用的箭矢弓弩，皆有别于军中，像是特意制作而成，绝非只是小股敌人。
而且他们躲藏在密林之中，行踪诡异，或隐或现，令人十分恼火。
还好霍重山以自己为诱饵，钓出了一个暗卫，刑讯逼供后，知道这一切和宫里不无关系。
“也好，是我疏忽了，明早我便带你一同入宫。”
沈琉璃点点头，溶月带了绿豆糕过来，霍重山一言不发一口喝尽了。
“这杯也给你吧。”
他没拒绝。
“将军有何事？”
霍重山迟疑了一下，缓缓说道：“你方才所说不错，你姑母的确很为你哥哥着想，我才得知，上次官船莫名倾翻一事，就是你哥哥一手策划的。”
“圣上是否已经知晓？”
“他自然还不知，不过这也是时间问题，出了事，迟早得有人兜着。”
“所以你叫我进宫，劝说姑母想想办法？”
“她倒是不一定会承认，不过，你找怀宁公主，她必定不会放任不管。”
沈琉璃迟疑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
“你是说，是姑母和哥哥一同参与其中，造成了官船倾覆，官粮告急一事？”
看着她惊恐的神情，霍重山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沈公卿刚死，你姑母信不过你哥哥，于是便要更加拉拢沈姓世族之人，而拉拢人心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有利可图。你姑母虽然身份高贵，可在宫里，她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翻不出什么大波浪。因而只能想这种下三滥的办法。
可她忘了，陛下对她纵容，不过是为了面子上能说的过去。但凡她再闹一次，恐怕是自身难保了。”
沈琉璃脸色铁青，盯着那张冷峻的脸，感觉后背发凉。
“所以你是怎么得知这些的？只因抓了个暗卫，他就什么都说了？”
霍重山当然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之所以敢赌皇帝不会让他离开，也是因为这个。
当时，他推断后认为，既然连妙灵妃子都觉得沈老爷不可靠，那皇帝让他离开，只可能是个烟雾弹。
“暗卫自然不会知道这些，你生在沈家，自然也能想到，宫里必然有我的耳目。陛下之所以让我调查此事，就是因为他知道，我既已打算离开，就不可能再对这些钱财抱有任何幻想。”
“哥哥真是糊涂，沈家家大业大，怎么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那倒也不见得，你父亲生前谁都要防，你的几个叔叔辈的一直都在暗中掌控着一切，现在留给你哥哥的，只是一堆烂摊子。
否则，他也不会想到打官盐私买的主意。”
“怎么，竟有这种事。”
霍重山点点头。
“不止如此，他还以我的名义，动用了今年的火耗银，陛下至今未觉。如今康王一心想要搅弄朝局，就怕他会利用此事，大作文章。”
沈琉璃从不知道，短短几个月，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那将军要我怎么做？我该如何，才能让姑母出手相助？怀宁公主还小，我怕她尚且不知世事，难以为用。”
霍重山摇摇头：“你去见她一面，就知道了。”
尽管这样有些冒险，可若不想被沈靖轩牵连，这是唯一的办法。
“难得能与将军想到一处，哥哥病急乱投医，不小心做错了事，还请将军莫要怪罪，我替哥哥说声抱歉了。”
她可真懂事。
霍重山心下沉吟，饮尽碗底最后一口汤，不小心将手肘碰到桌角，下意识皱了下眉。
······
深夜，雪阳阁内，沈琉璃彻夜未眠。
“阿吉，你说哥哥真的那么缺钱吗？”
“属下并不知晓府中库银如何，只不过老爷出事后，到现在都没发例银，这是从未有过的。”
“看来将军所说的确不假。”
阿吉低头思索片刻，看了眼门外，又走近一步。
“霍重山让你去宫里，难保不是为了自己做打算，要不属下亲自回府问问公子。”
沈琉璃也觉得这样比较稳妥，然而不等她开口，溶月突然跑进来。
“大娘子，宫里来了消息，妙灵妃子暴毙身亡了。”
“什么？”
沈琉璃惊叫而起，杯碟跌落，碰在地面，叮当作响。
见她要上前，阿吉赶忙上前扶住。
“大娘子不必惊慌，无论如何，怀宁公主还在，霍重山所说，此事最要紧之处，在于怀宁公主。”
是啊，霍重山是这么说。可那毕竟是沈家背后最有力的支撑。
父亲刚刚过世，哥哥都还没缓过来，皇帝怎么下得了手。
今日发生的种种，对沈家可谓是百害而无一利，难道这一切，仅仅只是因为沈家府库空虚这么简单吗？
隔日一早，霍重山就命人备好了马车。
进宫的路上，他特意叮嘱：“怀宁公主脾性不稳，若她对你不客气，躲着点，别伤着。若是过了未时，你还不出来，我便去寻你。”
“等等。”
他已到了，准备下车，被沈琉璃拉住。
“你坦白告诉我，圣上是不是已对哥哥起了杀心？”
霍重山突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回握了一下她的手，轻轻说道：“自己当心。”
沈琉璃感觉心口一凉，瞬间没了底气。
一路上，她都在思索霍重山在整件事当中的位置。
皇帝那么看重他，所以才会让他调查整件事，如今哥哥不小心牵扯其中，他为什么不能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而非要把怀宁公主也搅和进来不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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