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颜走上前,甩出一张折子,“你自己看看吧,前线的粮草被尽数烧毁,补给断了,与燕京的第一战必败无疑。”
萧凛看完后,脸色阴沉的可怕,“粮草不是舅父的人负责运送的?三日前的事情,为何现在才报给本王?”
他心中如明镜一般,这事自然是先报给了沈颜,然后被她压了下来,直到现在按不住也解决不了,才扔到自己这。
沈策说是他的臣子,也是沈颜的兄长,平日里大事小事与萧凛商议完,都要向沈颜汇报一遍。
后院本不该插手朝政,但萧凛因着身子向来不好,不少事情都需要沈颜帮衬,对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默许。
但他没想到,事关战事,沈颜竟也敢越过他,自作主张。
即便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也让他心生怒意,忍无可忍。
沈颜见一向温顺的儿子沉了脸,声音也冷了三分,“哀家三日前就邀齐王前往宛城商议要事,可是你呢,被妖女迷了眼,把哀家的话当做耳旁风一样。”
萧凛哑然,三日前沈颜确实派人来传信,只是信里大段写的都是,不许他纳庶妃的事,对于战事只是几笔带过。
联想到沈颜曾直言拒绝他纳蓝昭,萧凛便以为这要事是指纳妃,他心意已决,于是没有前往宛城。
那信分明写的含糊,此时却成了自己的不是。
萧凛心知情况危急,不是推脱过错的时候。忍下不悦,语气稍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本王这就招人商议粮草一事,莫耽搁了战事。”
沈颜却道:“妖女祸国,让齐王荒于正事,拖出去即刻杖毙。”
“太后!”
裴昭闻言,吓得两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她怎么都没想到,双方谈完正事,矛头竟指向了自己。
更让她惊诧的是,沈颜平日里与萧凛如出一辙的温文和煦,即便下人犯了小错,都不忍责罚,此刻对她,竟直接了当的下了杀令。
裴昭自认入府以来,在别苑中对沈颜尽心侍奉,为了讨其欢心,苦学农田耕种的技艺,学她最爱的菜肴,打理她喜欢的花卉,可是终究自己只是个奴才。
一旦碰到了对方的雷池,哪怕纯属无意,也会遭到毫不留情的灭杀。
她强作镇定,心脏狂乱的跳着,连自己的声音都听得缥缈恍惚,“太后,女婢知错了,再不敢...”
裴昭只知不停的认错,她甚至不知自己错在哪里,不过是与萧凛多亲近了几日,可是谢莞心和柳江玉入府时,哪个不比她缠着萧凛更甚。
要说有错,无非是撞在了战事焦灼的枪口上,而她,又没有任何家世背景,杀了可以平息怒火,将萧凛母子失职的过错,全扛到自己的命上。
因着这就是她唯一的用处...
萧凛上前一步,站在她身前,沉声道:“儿臣的过错,无需让一个女子来担着。
蓝庶妃是因自己院子一直未修葺好,才被留在听竹苑的,并非为了迷惑本王,她等下就搬过去。
儿臣要会见大臣了,母后可要留下来,一同商议要事?”
沈颜微微一笑,“既是政事,母后不宜在此。”
她虽牵涉政事颇多,但多是沈策与她共同谋划的,至于清越其他臣子么,对于女人干政是极力不容的。
留下来也是自讨没趣,不过离开时,还是给裴昭发落了,“蓝庶妃虽无大错,但得了名分这些日子,未同哀家这个母后拜礼请安,不懂规矩是无可推脱的,禁足一月,以示警戒。”
裴昭跪在地上,汗如雨滴,点头应是。
一颗心随着众人离去的脚步声轻轻落下。
死里逃生无数次,今日,她头一次体会到了,面对权势时的无力感。
无需任何过错,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就像案板上的鱼肉,生死全在别人一念之间。
要是能成为那个执刀之人,就好了。
裴昭心里暗暗翻涌着这个念头,连萧凛如何把她扶起,轻声安慰了什么,又是如何走到听雪院的,都记得不甚清楚了。
是春桃驱散了她脸上的阴霾,“哎呀呀,小昭,都做了庶妃,怎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啊!”
裴昭回过神,看见春桃正笑的眯起了眼,是打心底里为她高兴,也笑道:“春桃姐,你来了,里边坐吧。”
春桃手被她一握,忽的反应过来裴昭现在是主子了,自己刚刚那句实属无礼,又见裴昭毫不见外,待她一如从前亲近,心里不由得一暖,忙屈膝行礼道:“女婢刚刚失言了,是殿下点了女婢前来侍候庶妃。”
裴昭点点头,看见春桃身后还站着两个女婢,都很面生,要不是刚刚的意外,她原本该明日才搬过来的,想来这些人也是仓猝点过来的。
萧凛念着她在府里没什么熟人,特意让春桃过来,倒是心意周到。
“入府这些日子,一直是春桃姐照顾小昭,小昭早把姐姐当自己人了,姐姐不要与我生分了才好。”
裴昭说的情真意切,春桃感动的直点头,紧紧握着她的手,“春桃也一心向着小昭,但主仆之礼不能免,女婢更要好好侍奉庶妃。”
二人有说有笑先熟悉了下环境,这院子不算大,共前后两个小院,前院有间正殿,两间偏殿,还盖了间厨房。
后院几间则是她的寝殿,还有女婢的住所,院中原本放着书案的地方,改成了花坛,还新植了两颗玉兰树,花开的正盛,馨香满园。不说也知是萧凛的意思,倒也别致用心。
因着还未来及请厨娘,时至傍晚,只能由两个女婢简单弄些吃食,裴昭和春桃在殿内坐下。
听闻她才封了庶妃就被禁足,春桃脸上闪过片刻忧色,转瞬又挂起了笑容,“庶妃别怕,在这府里,虽然大小事情都是太后管的,但到底是殿下的府邸,只要殿下心里有你,谁也拿你没办法。”
“何况这位置,和听竹苑紧挨着,不像谢莞心的冰心堂,离这十万八千里远,殿下的心放在谁那,再明显不过了。”
裴昭微微一笑,“但愿如此。”
转而又道:“不过若说燕京大户人家的府邸,只要家主娶了正妻,掌家的事就该交由正妻才对,在清越,可也如此?”
春桃轻叹一声:“是该如此,谁让我们殿下一直未立王妃,也就只能太后管着了,不然总不能让谢莞心那个侧妃管事吧。”
说着似是想到裴昭刚被太后惩罚,便明白了那句话里的用意,又道:“禁足这种事实在算不上多重的处罚,太后最是仁慈,对下人都不舍得责罚,何况是对庶妃。
所以由太后掌管着王府,总比交给别人强。”
裴昭点点头,“也对。”
沈颜毕竟是母后,与她只是婆媳关系,以后别犯大错,最多苛责两句。而其他女人,可是要与她分宠的,嫉妒心一起,生出的恶意甚至可以取人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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