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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宫正殿满殿的人中,有两个人的出现颇有些令人诧异。已经出嫁多年的永安长公主梅挽月,也在郑太后身边的下首设了座位。这位寡居的长公主除夕一夜回娘家凑趣,也不算有违礼制,数年来皆是如此,众位命妇都已经见怪不该了。今日所不同的是,梅挽月的身旁安安静静地端坐着一位十五六岁的小娘子。
那位小娘子身穿粉色锦罗绣襦,水红绫八破长裙,绾着螺髻,簪着两支花钗。看去既不俗艳,又不嫌淡寡。生得娥眉杏眼,肌肤如玉,身姿婀娜,娇娇弱弱的,如同弱柳抚风。
而和这位小娘子临近的,挨着郑太后身侧也坐了一位小娘子。同样十五六岁的年纪,身着月白色略略绣了几支梅花的短襦,月白色百褶绫裙,绾着双环望仙髻。五官精巧,瓜子脸面,身形丰盈,倒有几分清高淡然之态。
秋慕霜带着梅笑春、梅怜雪进来的时候,殿内以及坐满了人。先给郑太后施礼,再给白采茹施礼,又令梅笑春兄妹施礼。
郑太后看了看站在当地,有模有样地施礼的一双小人儿,脸上不自觉地流露一丝笑容。再冷硬的心肠看到如此灵秀可人,乖巧懂事的后辈,也会心生几分欢喜的。笑道:“这便是七郎的孩子?果然有七郎的气度。蒋氏,拿两对金镶瑞兽合页玉镯;两个赤金嵌宝璎珞;两匹云锦,赐给这两个孩子。”
郑太后的大方倒是有些出乎秋慕霜的意料,不管有什么嫌隙,如今是除夕之夜,万事以和为先。秋慕霜连忙笑道:“多谢太后赏。快谢谢太祖母赏赐!”
梅笑春兄妹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疑惑地看着秋慕霜。秋慕霜蹲下身子,和两个孩子平视,笑道:“太祖母赏赐了春郎、雪娘很多物品。春郎、雪娘应当谢谢太祖母的。”两个孩子又歪着头想了想,方向郑太后施了一个礼,脆声说道:“谢谢,太祖母。”虽然说话尚且不十分清晰,却使得郑太后心情大好。笑道:“好孩子!”
秋慕霜又指点着两个孩子向白采茹施礼,向各位长辈施礼。看着他们可爱的模样,不仅白采茹十分欢喜,便是各位宗室王妃也十分喜爱,纷纷命随侍的侍女赠送礼物。不多时,服侍梅笑春兄妹的几个侍女手里便捧满了各色礼物。
说话时,宦者进来回禀时辰已到,请示可要摆宴。白采茹和郑太后低声交谈了几句,便令摆宴。
宦者出去,须臾之间便引着数十名小宦者进来,两个人抬着一张食案,按照品级、长幼次序放置在各人面前。又是数十名宫人手托金漆荷叶盘,捧着丰盛精美的佳肴美酒鱼贯而入,依次放在每个食案上。约有一刻时间,除夕守岁宴方才摆好。专职送宴的宦者、宫人退出去。
又有内教坊使引着身着彩衣的教坊内人,列立于正殿之外。五名教坊内人身披状如雄狮的彩衣,分立于五方。余者百余名教坊内人,环绕于其中。随着乐声的响起,热闹精彩的《太平乐》拉开了除夕守岁宴的开始。凤鸣宫正院之中彩衣飘飘,人影摇摇,映着燃烧正旺的庭燎煞是好看。
正殿内,内外命妇先向郑太后、白采茹行国礼,送上新春的祝福,方各自落座。白采茹方笑道:“各位王妃、夫人不必多礼,今日乃是除夕守岁宴,图得不过是热闹、和乐,诸位不要拘束,随意才好。”
诸位命妇连忙致谢,又向郑太后、白采茹敬酒。一面观赏歌舞,一面称赞几句。也有一些离着郑太后、白采茹坐席远些的命妇相互见交头接耳,低低议论几句。
一曲《太平乐》终了,换上《清平乐》、《破阵乐》等教坊舞乐。
郑太后笑道:“这些内人们的歌舞虽然看着好,只是看多了也就无趣了。今宵各位王妃、夫人都携了你们家的小娘子前来。听闻各位小娘子都是多才多艺的,不如请各位小娘子各展才艺,也让我这个老妪观赏观赏。”
郑太后发话,各府的命妇们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今日携同而来的女孩儿都是将要及笄,或是已经及笄尚未许亲的待字女儿。今日若是得了郑太后或是白采茹的青眼,亦或是入了哪家命妇的眼,何愁日后不得一门好亲事。因此,便有很多女孩儿跃跃欲试。
“太后,不如先让阿蝉抛砖引玉。”梅挽月笑道,说着推了推身边的女孩儿,向众位命妇说道,“这是我的堂侄女,朝议郎夏守义之女,年方十五岁。这孩子不仅诗文俱佳,尤其擅长歌舞。”
梅挽月介绍夏玉蝉的名字的时候,秋慕霜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在了那个娇柔的女孩儿身上。这便是郑太后为梅松庭选的孺人了,果真是孺人的不二之选。秋慕霜暗暗嗤笑一声,别人或许看那女孩儿柔弱,心生几分怜惜。秋慕霜却从那女孩儿闪烁的目光中,看到了隐藏的极好的心机和野心。
这样的女孩儿自负一身才华,却没有几样实用之才。娶之不会是贤能妻子,纳之不会是安分妾室。秋慕霜平生最为敬而远之的,便是这样依附于旁人想要获取权势富贵,却又轻蔑他人辛苦之人。
夏玉蝉乃是夏守义续娶之妻所生的女儿,虽然是嫡出,却比之原配所生的儿女低了一等。她自幼和夏灵衣一同长大,既羡慕夏灵衣的锦衣玉食,骄奢无度,又嫉妒夏灵衣的孤高自诩,飞扬跋扈。便也是因夏灵衣之故,时常和梅松庭相见。随着年龄一天天长大,对梅松庭也存了一段向慕之心。
前几日忽然得到梅挽月递的话,言说郑太后有意选她进平王府,做梅松庭的孺人。不但夏守义夫妻欢喜异常,夏玉蝉更是惊喜交加。虽然所孺人不是嫡妻王妃,可也是正五品的命妇。比五六品官员的嫡妻品级还要高,夏守义也不过是从八品的朝议郎而已。这飞来的好事如何不令他们惊喜。更何况,梅松庭还是那样的才貌,还有着梅锦着意的偏爱。
梅挽月自别院派人给秋慕霜下毒失败之后,心里一直有些惴惴不安。虽然失宠而矫,也知道谋划皇家子嗣是重罪。即便是郑太后和梅锦有意包庇,梅叔承等宗亲王也必不干休。后来听到平王府里传出消息,说张大郎已死,梅挽月方安下心来。为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张大郎死了,还是有些风言风语流出,梅挽月为了避嫌,不敢再冒险对秋慕霜施以加害。虽然说,暂时没有指令手下做些手脚,却并不表示梅挽月从此息心。给梅松庭置孺人,纳媵妾无疑是一举多得的上佳之计,便每日进宫在郑太后耳边为梅松庭置孺人之事。梅挽月的进言正合了郑太后的心思,母女二人一拍即合,便各自选了一个符合自己心意,能为自己所用的女子,由郑太后向梅松庭和秋慕霜施压,另平王府迎娶入府。
今日,梅挽月回宫参加春宴,想到秋慕霜也会赴宴,便令奴仆接了夏玉蝉到长公主府,命仆妇为其妆扮了,携同入宫。其中目的,无非是想给秋慕霜找个不自在罢了。
夏玉蝉听见梅挽月的吩咐,连忙起身向郑太后、白采茹福身施礼,说道:“奴愿意为太后、皇后献一段《绿腰》。”
白采茹看了看夏玉蝉,又看了一眼白采茹,微微点了点头算作默许。郑太后笑道:“好啊!你是和阿灵一起长大的,我也算是看着你长起来的。好好献艺,若是好,我重重有赏。”
“奴多谢太后。”夏玉蝉说着,便后退几步,走到当地铺设的锦茵之上,做了一个起舞的姿势。殿下的乐工拿了宦者递出来的笺子,抱琵琶,击羯鼓,为夏玉蝉伴奏。
随着乐声响起,夏玉蝉轻移莲步,慢舒玉臂,柳腰轻摆,舞起一段《绿腰》。殿下琴音铮铮,殿内裙带飘飘,夏玉蝉之舞果然有几分飞天之姿。一曲舞罢,做了一个收势,夏玉蝉走到郑太后面前施礼,“奴技艺不精,太后、皇后见笑了。”
郑太后点头笑道:“果然是人美,舞美,好!”
白采茹也微微颔首,微笑道:“夏小娘子的舞很好。”说着,眼睛不着痕迹地向秋慕霜望了过去。却见秋慕霜仿佛没有看到夏婵的舞一样,手里拈了一个榛子像是在端详是园是扁一般。白采茹不觉暗笑,“这个阿霜!果然是天之娇女,好气度,好威仪。”
郑太后命身边的少女道:“玲珑!你也去演上一段?”
郑玲珑乃是承议郎郑国酬之女,若论起来还是郑太后的侄孙女。原本她的母亲没有入宫参见朝宴的资格,她更是没有入宫的机会了。今日,被郑太后特意宣召进宫,只说是郑太后念在亡兄的份上,令侄孙女进宫见见世面。
郑玲珑虽然只是承议郎之女,但因为郑氏乃是瑨国大族。族中历代对子女的教育甚是严苛,不仅六艺精通,且行止见识颇为广阔,不似寻常官宦之女那般扭捏作态,见不得世面。
“太后,奴才疏学浅,技艺不精,原本不想污了太后、皇后,众位王妃、夫人的眼目。既然太后令玲珑献艺,玲珑不敢不从。玲珑便抚一曲琴吧。”郑玲珑的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不卑不亢地娇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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