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美意,卫免势必领受,毕竟,此处没有另一位苗寨小姐出头解围。
司晗为这位难兄默哀的同时,也在思索自己今日被太后叫来作陪的理由。
谁知,这时有人出声:“姑母,请恕侄女无礼,侄女不想嫁这位卫大人。”
慎太后始料未及,面色一冷,问:“醒芝这是什么话?”
慎家小姐微微生惧,低语道:“卫大人和司大人俱中人中俊杰,醒芝仰慕之至。但婚姻攸关一生幸福,出色的人未必是如意的郎君,侄女想更加谨慎一些。”
慎太后眉锁怫然:“哀家为你精心挑选的皆是大燕最出色的男儿,他们无论哪一个都是可以托付终生的良人,你还想如何谨慎?”
“司大人的心头之爱倘若不是一位事关两族和睦的苗寨公主,只怕此时早已因为圣命迎娶醒芝。但醒芝若是嫁给心有所属的司大人,岂不是才进门便要做一个不为夫君所爱的深闺怨妇?姑母如今有意将侄女嫁给卫大人,不知可否问过卫大人是否情有所钟?若仅是因为太后娘娘的旨意不得不娶,醒芝的一生岂不注定悲惨?”
慎家小姐脸上虽然不乏怯色,口齿却清晰笃定,本无心于此的司晗、卫免皆不由向其投去一睇。
慎太后面上表情愈加不善,道:“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卫免等同是哀家一手带大的,说是半子毫不为过,哀家就算不是太后,也为他做得了这个主。而你是哀家的亲侄女,纵使你的双亲不曾将你的终身大事交予哀家定夺,哀家也有过问的资格。更莫说一个深闺女儿,当懂得知礼明耻,如此大谈什么‘夫君之爱’‘心有所属’,不怕被人看轻了么?”
慎醒芝紧垂螓首,道:“姑母为侄女想得周到,醒芝感激涕零。但侄女不想未来的夫婿娶得仅是太后娘娘的侄女,而非慎醒芝这个人,请姑母成全。”
这个母家侄女一再语出惊人,端的是没有给她的姑母一点面子呢。慎太后淡觑此女,道:“你真是长大了,不但有了自己的主见,还有了拂逆哀家的胆量。你可知道纵然是你的双亲,也不敢在哀家面前这么说话?”
“姑……太后……”慎醒芝略现无措,跪了下去“侄女无礼,请太后……”
“太后娘娘。”司晗站起身来,恭身道,“微臣可否说两句话?”
慎太后挑眉:“讲。”
“从慎小姐的言语中,不难看出是位敢说敢为的利落女子,颇有太后当年之风。况且,慎小姐多少也受了微臣连累,微臣斗胆,请太后宽囿一二。”
“微臣也替慎小姐求情。”卫免开口,“不瞒太后,微臣的确有一心上之人,今生纵算无福娶其为妻,这颗心也再也容不下其他女子。纵使最后为了后嗣不得不娶一个妻子,也永远做不成一个好丈夫。慎小姐才貌双全,性情脱俗,若嫁微臣,无疑是委屈了她。”
“你们这些孩子一个个是怎么回事?”慎太后蹙眉,“左一个心头之爱,右一个心上之人,在哀家面前如此大剌剌的讲这些话,是欺着哀家不忍对你们如何么?”
司晗咧唇嘻笑:“太后拿微臣等人一向当成儿子看待,微臣又何尝不是将太后当成母亲?做儿子的,在母亲面前难免放肆,请太后恕罪。”
慎太后愠意未消,轻叱:“就你这张嘴会说!”
“是太后大人大量,愿意纵容我们这些不成器的晚辈。”
“行了,你别一个劲儿地灌哀家的迷汤。你们全下去罢,哀家想一个人好好静静,为你们好生打算一下,都走,都走,越远越好。”
慎太后挥手连催,司晗、卫免连带那位慎家小姐一并退出。
这一刻,司晗真心困惑了。
来前,他以为此行无非两样事压在头顶——
一是太后命他劝薄光打消入宫之念,顶着郡主之名做当世最高地位的外室。
二是太后望他说服鸾朵接受慎女,一娶双妻,皆大欢喜。
但如今看来,不但未中,而且远矣。
“两位大人适才在太后面前的缓颊,醒芝感激不尽。”品云轩外,慎家小姐向两位青年袅娜万福。
司晗躲过一边,摆手辞谢。
卫免抱拳回礼:“慎小姐不必多礼,多亏你见地不俗,胆色过人,方免去今后两人的尴尬甚至不幸,该说‘谢’字的是卫某才对。”
慎醒芝浅笑:“卫大人为了心上人敢直方不讳,醒芝不胜钦佩,但愿阁下早日与所爱比翼齐飞,良缘得成。”
“多谢慎小姐。”
“卫大人客气。”
司晗旁观至斯,整个脑中更觉困惑。
回到府后,他苦思多时,仍得不出一个足以说服自己的结论。他不愿困坐愁城,遂打后门离府,快马加鞭驱往江畔,赶到那栋一度是自己心中桃源的烟雨楼。这里,有一位年纪长、经验丰的倾听者,也是他最好的军师。
“忠叔,我前后说了三遍,您听得应该够清楚了罢?您觉得这中间可有什么端倪?”话说罢,他亦完成一壶大红袍的冲泡,边持香杯到鼻下嗅闻,边问。
司忠嗑两片瓜子,喝一口碧螺春,惬意地舒个懒腰,道:“公子爷和司大人都很欣赏那位慎家小姐罢?”
司晗点头:“难得她有那副心性,且毫无矫揉造作之气,颇是难得。”
司忠撇唇一叹:“也难怪公子爷自个儿看不出来,您将心比心,以自己的性情想人家,当然不疑有它。”
他惑然:“这是什么意思?”
“您仔细想啊,太后与司家为何联姻?还不是因为司相在朝中的威望和您的前程?卫大人呢,一位无依无靠的孤儿,所有都知道他是太后抚养成人,无论是谁都将他归属于太后阵营,太后的至亲侄女是怎么一个金贵,拉拢这么一个铁板钉钉的人么还需要搭上那么一位宝贝疙瘩么?”
“那……”他心中一动,“太后宣我过去看一场假戏有何必要?除非……”不会罢?
“只要您心存怀疑,便不愁发现不了蛛丝马迹,公子爷慢慢想罢。老奴等下还要去薄府找薄良下棋去,不多陪您了。”司忠抬身就走。
他一愣:“忠叔要去薄府?”
司忠乜斜着眼神:“公子爷有吩咐?”
“……没有。”
“您放宽心,老奴会替您看好薄四小姐。”司忠扬长而去。
“……”他怔忡苦笑。
纵然很想放纵心中苦楚,如曾经有过的岁月一般,沉浸江边的这片氤氲空气内,偷得片刻安宁。但,太后今儿的“良苦用心”稍稍思及,便觉委实绝妙,一盅泡得过苦的茶汤将将饮入腹内,即踏归程。
这条路,自己走了不过区区几日,已知它遍布荆棘。那么,小光啊,你是打算一个人行在这样一条路上的么?
~
“太好了。”薄光喜形于色。
别了二十几日的薄家大爷现身,带来了自家幼妹等待已久的物什。她灯下反复端详,竟是毫无瑕疵。
“二姐的笔法不但没有退步,反而更上层楼了呢。有了它,我们终可以放手一搏。”
薄天拧着长眉,道:“仅是这么一样东西,单薄了点罢?”
她凝眸打量须臾:“的确,那般百转千回的物件,是需要有一个故作高深的安放处。”
薄天抚触着自己微须的下颌,道:“太像了反而不像,太不像反而像,虚虚实实就是这个道理。就像每隔一段时间,江湖内总会涌现一张藏宝图,那东西真假来历谁也不知道,但它所在的位置,总能令人觉得它原本就该在那个地方,是而每每引得一群人为其奔忙。”
“亦或许,无论它是不是真的,只须它在它该在的地方,符合了人们的对它的期望,人们便在下意识中相信它的真实性。”薄光摩挲着那张十几年前产自宫廷纸坊的宣纸上的纹路,连这般的细节都已是精益求精,没道理在其它地方不细琢精刻。
“你家二姐说,它既然是来自老爹,就该与老爹密切相联。其一,是咱们这座府邸,但它怕早已被搜查过无数次,已不足以担当重任。其二,是老爹的尸身,但老爹是奉旨自缢,尸身在交你下葬前,也经过数道检验,很难做什么文章……我说小光光,你这么瞪着我做甚?”
她一双乌黑大眸恶恶狠狠,道:“哥哥、姐姐敢去亵渎爹爹的尸骨,小光和你拼命!”
“……我不过是说一说罢了。”
“说一说也不行!”她两只粉拳紧握,“你们根本不知道我一个人下葬爹爹时的心情……”
“好好好,哥哥错了,哥哥掌嘴。”薄家大爷朝自己左右两颊各轻拍一记,向幼妹拱手作揖。
“……哼!”她小脸儿撇往别处。
薄天暗向薄良眨眸求救。
后者忍笑,掀步到了四小姐面前:“大少爷和二小姐没有别个意思,只是在分析所有可能,您看……”
薄光眸线不经意落在薄良腰间,倏尔一震:“我想到了!”
“诶?”
“可是这样一来,我……”她神情瞬间萎靡,“我又要失信于他了呢。”
~
司晗奉旨成婚,当日各方来贺,他惟独驻足在了护国郡主府送来的贺礼前,在一个玲珑小盒上注目许久,终于打开——
一枚彩色石子静静躺在独属于它的静止岁月里。
“我以‘阿彩’,向司大哥以物易物,万望成全。”
(https://www.biquya.cc/id12492/7145476.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