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执,你这府里的布置比及哀家上一回来的那回,更加别致了呢。这个园子里的一花一草一石一木,处处透着主人的高雅味趣,简直要把御花园比了下去。”
今儿个天高云淡,慎太后驾至明亲王府看望儿孙。因是出宫散心,太后娘娘抛却翚雉青织的袆衣,卸假髻,着常服。同着居家衣式的明亲王胥允执与王妃齐悦左右相陪,奶娘抱世子胥涟寸步不离,远望之下,无疑是幅三世同堂的朱门亲情图。慎太后有感于此,越发神清气爽。
“儿臣的府门一切俱按亲王规制,不敢僭越。”胥允执道。
“王爷真是……”齐悦娇嗔,“太后只是兴起而发,王爷竟然这般一本正经地解释,好煞风景。”
慎太后拍拍她的手背,道:“哀家这个儿子素来是个严谨的,哀家最是了解,不怪他。”
齐悦就势握住这位婆母大人的手臂,道:“太后难得来府里,臣媳把午膳设在这园子里如何?恰巧有几盆早菊已经开了,母后边用膳赏花可好?”
“好,当然好,难得你想得周到。”同样是大家闺秀,这个宫外的儿媳比宫里的几位都来得知情识趣,慎太后煞觉满意,“哀家看涟儿越长越俊,你们夫妻也越来越融洽,这才应了‘家和万事兴’那句话,哀家很喜欢。”
“臣媳多谢母后教导。”齐悦展颜相应。
胥允执淡道:“前面就是识香轩,午膳设在那处,母后请。”
唉,儿媳无可挑剔,儿子便过于冷清了点。慎太后心念如是,在这对夫妻搀扶下,缓缓走进识香轩内。
当间黄杨圆桌上,酒盏、菜箸按位排布,等待食者入席。前后两方轩窗大开,纱缦高挽,花香扑鼻,景致不俗,尚未动箸,先是为人开了胃口。
膳前,两个丫鬟各自端着铜盆、毛巾,伺候几位主子净手。其后,府中长史站在廊下吩咐传膳,顿时间,金盘脍鲤鱼,玉盏盛琼浆,美馔琳琅。
膳间,慎太后时不时对膳肴味道赞不绝口,也不忘和儿媳亲近有加:“悦儿最爱植花莳草,连司苑司的人也自愧不如,这一园子的花朵儿有不少是你亲手培育的罢?”
齐悦手执银箸,为丈夫、婆母添肴加菜,道:“早前是有几株,不过近来为了照顾涟儿,有些时日不曾着手了。”
“哀家看门前的两株含笑花开得甚好,颜色在宫中的花房内也不曾见过。”
“那是臣媳一年前用紫笑和白笑嫁接成活的新品。”
“难怪了,那粉嫩的颜色看着教人高兴。”
齐悦冁然道:“当时是怕养不活,方放在跟前多看护一阵,如今它们已过了看护期,太后若不弃,儿媳想把它们送进康宁殿。”
“这是你辛苦培育,哀家怎好夺人所爱?”
“臣媳捣弄花草,本为就是为了太后。想允执和臣媳不能时时伺候在太后跟前,就由这两株粉多含笑承欢膝下,聊尽孝心。”
慎太后大悦:“你这孩子嘴甜心巧,哀家的媳妇们若是个个像你,真真是省心了呐。允执你好福气,是不是?”
“母后过誉。”胥允执浅哂。
“如今涟儿年幼,悦儿一方面抚育幼子,一方面打理亲王府一干杂事,委实辛苦,这侍奉允执的事,不妨多交给下面那些人。”
“……臣媳多谢母后关怀。”齐悦柔语低回。“侍奉”用在此处,她当然不会曲解了个中含义。她何尝不知比及其他王侯府第,明亲王府算得上花朵稀零?焉不晓得自己的丈夫比及其他王侯公卿,已是过于不近女色清心寡欲?但女人总是无限贪心,当初薄光在时,只望丈夫一碗水永远端平,不使自己凄惨孤零成人笑柄;薄光决然离去,且毫无回头之意,她便开始期待丈夫将重心偏重自己一人,恩爱弥久,做富贵世界的神仙眷属。
膳桌上的几道清淡菜式,慎太后各尝一口,了却这顿午膳,遂将面前两道动也未动的精美菜肴赏了今日在跟前伺候的丫鬟、侍卫,自己则在宫女服侍下清水漱口,洗手拭面。
随即,齐悦也膳罢,两位随嫁丫鬟上前伺候。
膳桌上,惟余明亲王一人斯文慢飨。
“哀家记得允执的府里如今仅有一个媵妾,一个通房丫头。哀家虽然痛恨那些耽溺女色的放浪之徒,但允执堂堂一国亲王,府里仅有一妃一妾也实在说不过去。前些日子白果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好在薄光愿意息事宁人,白果也懂得反思省过。哀家问过白果,她愿意入府为妾,伺候允执和悦儿。那丫头虽然直率鲁莽了点,可是也惟有这种单纯的,才不懂得耍弄那些当面人背后鬼的花活,你们才能妻贤妾恭,一家和睦,你们意下如何?”
齐悦喏喏颔首之际,不时偷觑丈夫容色。
慎太后发觉,蹙眉道:“允执,哀家说了这多话,你也不能一味不作声,这个白果你要是不要?”
胥允执品过一匙汤食,确定口中无物后,悠然道:“母后既然谈到了儿臣的婚事,儿臣也问母后一句,您对皇兄之事,已然默许了?”
慎太后窒了窒:“哀家相信皇帝自有分寸,断做不出有辱国体有污清誉之举。”
他似笑非笑:“母后此来,不仅是为了给儿臣做媒罢?”
“这……”慎太后眼尾扫了一圈,“宝怜,你带着他们到外面用膳罢,离此处远着点,没有哀家的话,谁也不能贸然进来。”
胥允执浅微颔首,王府诸人亦动步撤身。王府长史挥手,四名丫鬟各自出列,放落纱缦,姗姗退出门外。
慎太后目视儿子寒玉般的俊颜:“允执,你方才那话,是暗指哀家对你心有所疑?”
后者自斟一杯香茗,洗净口内油腻,淡道:“母后难道从来没有忧虑儿臣将因薄光对皇兄生出不臣之心?”
“……你会么?”
“母后认为儿臣会是不会?”
这个儿子还是喜欢将难题原样抛回。但,正因没有听到他断然肯定的答案,慎太后心臆抽冷,愈不能妥稳,道:“皇帝和允执全是哀家的儿子,天下没有一个当娘的愿意看见自己的儿子因为一个女人伤了和气。这一次,皇上到尚宁城带上薄光,哀家曾仔细问过皇帝的用意。皇帝明言告诉哀家,倘若薄光不愿,绝不用强权威逼。是而,允执你理该心中有数,纵使有一日皇帝当真纳了薄光,那也是她自己心甘情愿。负你的人,是薄光,不是你的皇兄。”
胥允执笑意清浅,轻问:“推白果进府为妾,是母后的意思?还是皇兄的意思呢?”
推?听这意思,是认定她这当娘的强他所难了么?慎太后正颜道:“哀家和皇帝无不是一心为你着想,盼着你身边有一个真心爱你敬你的姑娘贴心侍奉。最后成与不成,还看你自个儿的意愿。”
“母后这么说,这事便交给儿臣自己全权做主罢。成与不成,儿臣自己回复白家。”
“……也好。”
胥允执起身:“悦儿,你稍后陪母后到园子里走走,膳后消食最好。本王想起案头还有今晨才到的两份公文,姑且失陪。”
他向太后礼别,步履毫无迟缓。
慎太后轻拍桌案,懊恼叹道:“哀家左防右防,看这样子,这根刺还是种下了。悦儿,你身为允执的妻子,今后不得有一丝的疏忽呢。”
齐悦一怔:薄光惹下的麻烦,与本王妃何干?
慎太后握住儿媳两手,殷殷叮咛,好个语重心长:“成佛、成魔全在一念,古往今来有多少千古遗憾是一念之差?你既是允执的妻子,当时时刻刻关注他举止言行,发觉任何不妥之处,首先来报哀家得知,哀家是允执的母亲,事事必定以保住自己的儿子为先,不教他误入歧途,为自己和妻儿招致灭顶之灾,明白么?”
齐悦一脸茫然,惟有点头。
慎太后犹不放心,从自己袖囊内取了一道腰牌,道:“这是哀家的东西,宫里每道门的侍卫见了它均不敢阻拦,有一日你若遇了十万火急的争事,拿着它来找哀家。你须记得,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哀家定和你一道来保护允执,还有涟儿。”
“……是!”这一次,明亲王妃答得坚定无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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