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姜昭仪早薄年一月传出孕讯后,慎太后即遣伍福全长驻姜昭仪的凝香馆,一日三膳皆事前亲口尝试,衣裳用物必经御医勘验,行走出入亦有太后的心腹宫女随行。可以说,为了帝嗣的繁衍兴盛,慎太后做了所有她能做的。
然而,纵使这般的无微不至,仍抵不住横生枝节。
这日午时过去,慎太后斜躺屏榻昏昏欲睡,外面忽地嘈杂声急:“太后,伍公公派奴婢过禀报太后,凝香馆出事了!”
出事了,出了大事。
今日午前,宫中与姜昭仪素日交好的杨修仪前来凝香馆探望,两人搀挽扶持间,姜昭仪的枕下赫然有一物件滑落。所有人定睛看去,竟是一个写了生辰八字的布偶。有“巫蛊之祸”的史鉴在,宫中人焉有不识此物?杨修仪当下花容失色脱口惊叫,引来了巡逻的侍卫,也引来了姜昭仪的杀身之祸。
巧得是,此事发生时,姜昭仪昔日的闺中好友齐悦也正来走动,从旁见证了全程,却无法成为好友的清白证人。
慎太后将一干人传到康宁殿,兆惠帝、明亲王先后到临,一个是为了后宫蛊祸的真相,一个是收到了妻子卷进宫廷疑案的报信。
“姜昭仪,本宫一向待你不薄,你为何用这等歹毒的物什诅咒本宫?”丽妃捏着那只插着几根长针的布偶,娇躯颤栗,美目含泪,不胜的失望伤痛。
姜昭仪跪在康宁殿正殿当央,哭得宛若雨打梨花,一径摇首:“臣妾没有,丽妃娘娘,臣妾没……太后,皇上,相信臣妾,这东西不是臣妾的,臣妾冤枉啊……杨修仪,这东西不是我的,你……”
杨修仪又惊又惧:“严昭仪这说东西不是你的?难道是我的么?我是亲眼见着它从你的枕头底下滑到地上的,分明是你嫉妒丽妃娘娘将为皇后,用这等恶秽的物件诅咒生事!明王妃当时也在的,请明王妃来说那秽物是从哪里出来的?”
坐在明亲王身畔,齐悦微带娇怯,轻摇螓首道:“臣妾其时立在姜昭仪的床尾,看得并不真切。”
杨修仪面色惨白:“明王妃您没看清秽物的出处,但总看得清不是本宫拿进去的罢?”
齐悦忆了忆事情经过,惟有实言道来:“杨修仪进门的时候的确双手无物。”
“不,不是,臣妾没有做那劳什子,臣妾冤枉啊……”物证人物俱在,姜昭仪百口莫辩,惟有泪流千行。
慎太后审时度势,知这严昭仪已被人坐实了罪名,自己又一回被丽妃击败了,遂道:“皇帝,姜昭仪如今有孕在身,不宜大悲大苦,这事且缓作细察罢。”
“太后说得是,臣妾也认为姜昭仪此下有龙裔在身,不宜严审。”丽妃暂抑了受伤的心灵,一脸悲天悯人的宽容详和,“万事以龙裔为重,姜昭仪不喜欢臣妾,不如安排她前往建安行宫陪容妃娘娘一起安胎养生,待皇子平安诞下,再交宗正寺依法审理不迟。”
“不可!”慎太后断然否之,“容妃在建安行宫养胎是奖她安稳懂事,姜昭仪既然是待罪之身,如何与容妃同处一地休养?实在荒唐。”
“微臣也觉不妥。”无端被扰来参与这后宫乱局的胥允执长眉冷掀,“丽妃娘娘明知姜昭仪心存嫉妒直至咒害娘娘,何以断定昭仪容得下同样怀了龙胎的容妃娘娘?丽妃娘娘莫因一时的‘慈念’,害了容妃娘娘腹中的皇子才好。”
此话流于直白,丽妃面色微窘,讪讪道:“明亲王何出此言?本宫不计怨嫌的宽容倒成了别有居心?”
胥允执敛袖拱手:“娘娘是即将坐上皇后大位的人,微臣岂敢冒犯?”
“你分明……”
“丽妃受惊匪浅,回宫歇着罢。”慎太后道。
“太后,臣妾今日是苦主啊,您这般维护凶嫌……”
慎太后面色一凛:“你方才为了帝裔委曲求全,愿意暂时宽恕姜昭仪,这会儿怎又记起自己是苦主了?未按你的意愿将她发往建安行宫便令你如此不快?”
“太后此话从何说起?臣妾几时……”
“丽妃逾越了。”闭目养神中的兆惠帝淡声道。
丽妃一瑟:“是……是。”
“此间有母后主事,你退下罢。”
“是。”丽妃泪盈于睫,泫然欲泣,神情恍惚地告退。
而后,兆惠帝启眸,道:“如何发落姜昭仪,请母后定夺。”
慎太后叹了口气,道:“哀家也想过了,眼下千头万绪都是皇嗣要紧。明王妃,哀家交给你一个差事。你和姜昭仪既是好友,便替哀家照看她这一胎罢,由你陪着到个清静地方,从旁多加开解劝慰,平安生下皇子。”
齐悦面有难色:“太后,这责任太过重大,臣妾只怕……”
“就由悦儿陪着姜昭仪到微臣的别苑罢,那一处虽没有温泉,但地龙做得颇佳,有利休养。”胥允执代妻应承。
慎太后喜上眉梢,“姜昭仪你可听到了?丽妃以德报怨,明王妃患难相助,你当感恩戴德才是。放下怨恨,静心养胎,保住你腹中的皇家血脉。否则,二罪并罚,必定祸及你父家全族。”
姜昭仪泣不成声:“臣妾……谨遵……太后口谕……谢……”
睹她这等娇怜情状,慎太后隐生恻隐之心,缓声道:“明王妃将她带出去罢,宝怜挑两个得力的人跟去,好生伺候。”
齐悦暗瞥了丈夫一眼,垂首扶起颤若碎红的友人,姗姗离场。
殿内姑且清静下来。
兆惠帝浅扬唇角:“允执新婚燕尔,母后居然将人两位王妃都派了差使,如果当事者不是允执,母后早该惹上埋怨了罢?”
“……阿弥陀佛!”慎太后讶呼,“哀家怎忘了这事?哀家现下改口还来得及,叫回悦……”
“无碍的,母后。”胥允执容色肃淡,“悦儿也该多受历练,不至于在下一回遇着这等事时失去了得体的应对。”
殿角,一株含笑花绿意犹在,花已无形,隐去了莞尔一笑的娇羞婀娜,仅余枝繁叶茂的端荣素雅。兆惠帝启步到了近前,观赏多时,道:“若想惜花爱花,不是亲作一首催妆诗便能如心遂愿的,允执何时没了耐心?”
胥允执抬目:“皇上在责怪微臣。”
兆惠帝回眸:“怪不得么?”
“当然怪得,是微臣错估了花期花时,一心以为花房的暖风催得开所有花朵。”
“花房催不开的,建安行宫里春天般的暖意必然催得开罢。”
“说得是,那间的鲜花想必开得正是热闹。”
“朕若不是身在帝位,当真很想去看一眼呢。”
“微臣告退。”
“朕给你三日假期。”
“多谢皇上。”
“记着就好。”
这……两个人是在打什么哑迷?慎太后左瞄一眼,右瞟一记,颇多困惑,但心中也隐隐明白:既提到了建安行宫,自是与薄家女儿难脱干系,可见自己的儿子们无论拥有多少女人,在他们心中薄家的女儿的确是与别人有几分不同罢?不过,任是如何的不同,也不曾真正征服她的儿子们,不是么?
一念至此,慎太后胸臆阔朗,天下再无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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