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殿门丫头敬畏又惊讶的目光中,苍腾国君抱着那位陌生女子,对她们的问候充耳不闻,直步入寝房。
苏曼却不管那么多,跟了进去,待国君将简歆放在床上,跪下来握住简歆的手,看着她红润的脸庞松了口气,“小姐。”
邵柯梵静静地注视着床上的女子,现在那么安静,真不敢想象醒来会是什么样子。
轻叹一声,他走出忆薇殿,下意识地转过身,抬头看那写着“忆薇殿”三个字的牌匾,不可遏制的思念和眷恋涌上心头。
忆薇殿,那令他整日牵绊的亡灵再也不会出现,魂飞魄散,不留丝毫痕迹。
倘若今后,如同以往,他坚持来此,可能会有其他的因素夹杂其中罢!
简歆骑着亚卡,依然在锡林郭勒草原上飞驰,只是一个意识恍惚的瞬间,她和亚卡落在荒漠里,随着流沙一道向下陷落,腿,腰部,胸部,脖子一点点被吞噬,她窒息得难以呼吸,正当她的生命之火快要燃尽的时候,“嗵”地一声,落在一张床上。
“啊……”简歆睁开眼睛,一下子坐起来,眼前朦胧的一切开始变得清晰起来,原来,自己躺在忆薇殿里。
“姐姐,你醒了,真是太好了。”苏蔓喜极而泣。
简歆晃了晃头,邵柯梵一掌击在她胸口上是她最近的记忆,恼怒,委屈,仇恨纷纷涌上心头。
“别哭,不是好好的吗?我昏迷了多久?”简歆替苏蔓擦拭眼泪,却惊讶地发现,手已经没有疼痛感,全身似乎也不再疼,挽起袖子一看,手臂上没有一点鞭打的痕迹,再掀起衣服看身体,洁白无瑕,并且,胸口十分舒畅。
伤,都好了?
“三天了,姐姐的所有伤都好了。”
“三天,不可能好得那么快的。”简歆自言自语。
“是国君带小姐去找了邪娘子。”
简歆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打伤她,又救她。他是嫌捉弄得不够么?
她说过,等伤好了,就离开这里,是的,马上走,骑上亚卡,很快就消失。
简歆快速换上刚来苍腾国时穿的浅黄色衬衫和热裤,再将公主鞋套上脚,嘴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苏蔓看到她这样激动和奇怪,忍不住问:“姐姐怎么了?”
“这是我来时穿的,现在走了,也应该穿着。”简歆嘴唇颤抖,泪水不争气地流下来,越来越汹涌。
“姐姐,苏蔓不明白你的意思,你要去哪里。”苏蔓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只是挽住简歆的手臂,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简歆说完,挣脱苏曼的手,跑出忆薇殿,很快的,到了宫廷后院。
一个奴才正在院门口清扫垃圾,一看跑来的简歆,眼睛瞪得铜铃那般大,“站住,冒冒失失地干嘛呢?哎……还穿这么少,你是哪家的姑娘?”简歆不想跟他废话,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推开他,闯了进去。
亚卡正思念主人,大大的眸子凄然无神,槽里的马料只吃了一半,见主人进来,目光放闪烁着惊喜的光芒,又看到她脸上的泪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焦虑地叫了一声。
简歆翻上马背,见苏蔓已经追到门口,忙说:“亚卡,我们走。”亚卡听话地扬起蹄子,向门外跑去。
经过苏蔓身边时,简歆道一声“妹妹保重。”绝尘而去。
简歆的一系列举动实在太快,苏蔓良久才回过神来,想追却早就不见了她的身影,脑海里生出一个念头:赶快去向王报告。
亚卡敏捷地沿着宫中马道奔跑,那些骑着马闲走的大臣或王室贵族的子女,惊讶地看着亚卡和简歆从他们身边经过,太快了,只不过是眨眼的瞬间,马和人,已变得很小。
王宫大门的守卫来不及阻拦,亚卡已跑出老远,守卫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追还是不追。
由于王宫建在山川和荒原的过渡带上,简歆很快便跑进完全是离草的荒原。
风依旧呼呼而过,只不过,不是她眷恋的锡林郭勒大草原的风,长发依旧飞舞,只是她已经没有心情去感受那一种难言的豪迈和美丽。
只有恨,只有痛,只想快点远离,其他的,已经没有感觉。
苏蔓跌跌撞撞地跑进齐铭宫,国君正处理这三天来积累的上疏。
“怎么了?”一个婢女没大没小地闯进来,邵柯梵皱了皱眉头,冷冷问,但忽然想到肯定是简歆出了事,声音变得略微柔和,“怎么了?”
“小姐……小姐骑马走了,现在已经看不到人。”苏蔓红着眼睛,却拼命忍着,不敢哭出来。
她走了,那么果断!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但,没有想到她会那样快,一点余地都不留。
她说伤好就走,他原以为是气话,人生地不熟,她能去哪里?没想到,她说到做到,真的走。
邵柯梵怔了怔,真是个性烈如火的女孩啊!
片刻之后,苍腾国君施展轻功,飞出齐铭宫。
可是,应该朝哪一个方向?莽荒之渊无边无际,找错方向的话,是很难寻到她的。
她会朝着背离他的方向,一直飞奔下去……
邵柯梵稳住身形,提气停在一朵云上,环顾四个方向,心里涌起一丝自责,该死,他应该一直在忆薇殿守着她,而不是顾虑她醒来后大肆无礼,仿佛逃避似地去处理政务。
怎么才能找到她,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王宫后面的山川有马道,不排除她会向北离开。
邵柯梵一动,静下心来,闭上眼睛,聆听,感受。
“哒哒哒”
快速交换的马蹄声隐隐约约地向南方延伸,远朝茫茫天涯而去。
到处都是荒草,路没有尽头,如何才能回到锡林郭勒大草原,消失了几天,不知道母亲是怎样的煎熬。一切,让简歆感到十分绝望,内心不断抓狂。
曾经,她是一个驰骋在草原上,天不怕地不怕的豪放女孩,如今,她却怕了,怕再也回不去,即使她清楚地知道基本上是回不去了。
我无法回归永生眷恋的大草原,而在这一个陌生彻骨的时空,邵柯梵,你为何总是伤我。
愈发恨,愈发委屈,通人性的亚卡速度便会愈快,莽苍的荒原在脚下展开,没有尽头,也好,回不去,那就离他远远的……
腰间变得温暖起来,简歆一个激灵,下意识垂头下去,见凭空出现一双指骨修长的手环在腰肢上,正要惊叫起来,忽感一个厚实的胸膛贴在了自己的背上。
“啊,谁,谁……”
简歆边叫边挣扎,用力掰那双有力的手,扭过头一看,眼里顿时放射出愤怒的光芒。
竟然跟上来了,玩她没玩够,还想接着折磨她么?
“王八蛋,放开我,你又想怎样?”简歆恨恨地掐那双手的手指,身体用尽最大的力气扭动,然而,那练过武功且武学修为极高的身板只是散发出轻微的内力,岿然不动,如撼大山。
“咴……”感受到身上压了另一个人的重量,主人又发出愤怒的声音,亚卡嘶鸣一声,停住飞奔的蹄子,并用力摇晃身子,想把那个不速之客摇落下来。
邵柯梵皱皱眉头,双手紧了紧,抱住简歆向后跃起,稳稳地落到地上。
简歆举起手掌,刚要扇过去,被他卡住手腕,一阵酥麻,没有了一点力气。
“呵…你哭了,为了我?”他伸出手要替她擦泪水,她却别过脸去,手,尴尬地在半空停留片刻,终于放了下去。
“为你?”简歆冷笑一声,“我找不到回去的路,心情不好,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我根本就没有想过用你引萱薇出现,她的出现只是巧合。”
他的表情不像是在撒谎,可是,这是一个能够把谎话说得毫无破绽的人,简歆看着他,仍旧不相信地凄然一笑。
“那晚,我在忆薇殿门口徘徊,其实——”他顿了顿,似乎下定了决心,嘴角的讥诮之意一闪而过,“是想看看你。”
“啊”简歆抬起头来,那一点提示已经消失不见,只是正撞上那张温柔的脸,内心竟开始融化了。
真是的,她痛恨自己的性格,优柔寡断,永远无法恨一个人恨到彻底,即使对方再如何过分,就如她那无情的父亲。她不怨他,小时候,他经常晚归的两年,她对他便基本上没有感情了,如今想来,并无任何特别的感觉,只是有些唏嘘世事无常罢了。
“可是萱薇现身,看到她要对你不利,我便救你一命,不然,世上哪有这样巧合的事,你刚要被杀,我正好撞见,况且是在所有人都入睡,夜深人静的时候。”
苍腾国君幽幽道来,充满诚挚,然而,每一个字,皆是谎言。
当时他确实是完全为了萱薇的啊!
他突然有些惊愕:为什么要对她撒谎。是想留住她吗?可是,为什么……
简歆怔了怔,确实,不该如此巧合,可那夜他出口伤人,她仍然难以释怀,“你当时的话,换做谁都接受不了。”
“我与萱薇在一起很多年了,之所以那样说,是为了安慰她,同时,也放下对你的戒心。后来,魇影要我在萱薇和你之间作出选择,我选择了萱薇,可是,倘若魇影杀了你,我会让他魂飞魄散,替你报仇。”
他,会替她报仇?
“我……”简歆的愤怒消失了一大半,不知道说什么好。
邵柯梵注视着她渐渐缓和的表情,嘴角再次浮起戏谑之意,盘古阳世的女孩子,都是那么好骗的吗?明明可以用大脑推测,当时他守在门口,就是为了等待萱薇现身啊!只是碰巧救她一命而已。
“跟我回去吧!我——需要你。”他再次揽住简歆的细腰,眸子里,一片深邃的海洋。
“我……”简歆去拔那双手,可是,双手却无力,是意识已经被他控制,不由自主了?
她只是惊愕地注视着他。
他又想玩什么花招?不能相信,一定不能相信,不然,等于朝火坑里跳,烧成灰炭也没有人伸出救援之手。
察觉到她内心的变化,他垂下头,凑近她,“我不希望让你一个人在外面孤独无依地流浪。”
他呼出的热气让她的耳朵痒痒的,舒服无比,简歆闭上眼睛,任那薄薄的嘴唇,吻上她的脖颈,慢慢地,像一只分泌粘液的虫子爬过,所经之处,一片温湿。那双操纵所有人生死的手,也渐渐地向上移动,爬向胸部。
全身一阵酥麻,简歆如坠云里雾里,声音轻喘,面部微红,从未有过如此美妙的体验,一种欲望的躁动愈来愈强烈。天地,也朦朦胧胧,不似原来面目了。
“别。”从一种迷迷糊糊的状态中醒过来,简歆猛地推开他,所有的恨意和委屈,似乎都消融方才的吻里了。
“跟我回去好么?”他注视她,眸子波光柔和。
她犹豫片刻,“可是,我想回去看妈妈,找不到我,她肯定急坏了。”提到母亲,简歆一阵难过,只剩她一个人在锡林郭勒大草原,守着孤零零的房子,多年前,被丈夫所弃。多年后,唯一的女儿无故失踪,遍寻不着。她做错了什么,命运,对她如此残忍。
简歆闭上眼睛,那股因异域时空产生的无助感,瞬间席卷了她,真的回不去了么?
“你回不去了,只能留在这里。”邵柯梵叹了口气。
“我的妈妈怎么办?”大颗大颗的泪水流了下来。
在锡林郭勒大草原,她从未哭过,可是,到了莽荒之渊,她却流了那么多的泪水,仿佛是要将她没有流过的通通流出来,可是泪,却跟过往无关。
“我会照顾你。”邵柯梵的双手揽住她的肩膀。
“以后妈妈病了,谁来照顾她。妈妈老死草原,谁去安葬她。”简歆投进邵柯梵的怀里,肩膀不断抽动,他的胸前,很快湿了一片。
莽莽苍苍的荒原,无边无际,这里是一个完全隔开的时空,还是在某一个地点,与锡林郭勒大草原有所交叉。
“你的母亲我鞭长莫及,但我会好生照顾你。”
她这才惊讶得发现:他在她面前,竟然自称“我”了
不等她回答,他抱起她,飞到马背上,“我想体验一下,骑着这么名贵的马,飞奔的感觉。”
主人和这个红衣男子方才的所有举动,亚卡都看在眼里,知道他没有恶意,它没有再反抗,只是今后,背上可能总要加上一个男人的重量,呜呼哀哉!马的内心,其实并不是很愉快。
它是专属于主人的骑乘,但对于主人不排斥的人,它也可以勉为其难地让他骑在背上。
“对了,有一件事你得做到。”终于从痛苦中缓过劲来,简歆调皮地朝邵柯梵眨眨眼,只是脸上还挂着泪珠。
“说吧!除了让你回锡林郭勒草原,其他的事情,我都办得到。”邵柯梵替简歆擦尽泪痕,只是看她的表情,不会出什么怪点子吧?
“我不想我的亚卡太累,你骑上去可以,但要做到轻若无物。”简歆摸了摸亚卡的头。
“咴……”亚卡竟然赞同地应了一声。
好一匹通灵的马,如果修炼或者得到高人点化,应该很快能够化作人形,那时肯定会很英俊吧!
“这个,完全没问题,别忘了,我可是个会武功的人。”邵柯梵笑了,她的这个要求好玩。
“好,一言为定。”简歆俯下身去,在亚卡耳边悄语,“如果他不遵守诺言,你就把他摔下来。”
亚卡听了,却拼命地摇了摇头。
“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你想要他做你主人。”简歆嘟着嘴巴,她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亚卡又摇了摇头。
“呵呵……”邵柯梵轻笑。
“哎,你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马和人都出问题了。
“那是因为,摔我的话掉下去的会是你,我会武功,可以轻松飞起来,亚卡是担心你。”
原来如此。
“哈哈……”简歆也笑起来,“那就等他下来后,用蹄子踢他。”
“噢,亏你想得出,踢伤了我,你不心疼?”他将头靠到她的肩膀上,她的肩膀敏感地动了一下。
“才不。”简歆斩钉截铁,又马上命令,“亚卡,走,回宫。”
亚卡蹄下生风,飞一般跑起来。邵柯梵暗自提力,虽骑在马背上,但亚卡仿佛只驮着简歆一人的重量。
“骑马的感觉,真好。”看着渐渐逼近的远方,一种豪迈的气概填满他的心。
“那也不比在空中飞啊,刚才你很快就把我捉到了,而亚卡的速度是马中的翘楚。会武功,真好。”她现在希望自己有一身武功,在白云之间穿行,俯瞰大地,想去哪里,地上有亚卡,天上靠自己。
“你已经飞过了。”邵柯梵像在自言自语,回忆起她紧闭双眼,脸被云雾蒙住,如梦亦幻的样子,那时安宁祥和,此时大气,豪放,这些特点统一到她身上,他不经意间愈陷愈深。
“什么?什么飞过?”简歆向后仰了仰,表示听不懂他的话。
“哦,没什么。”邵柯梵漫不经心,有些疑惑,他以为苏曼已经告诉她了。
“是你带我去找邪娘子的时候吧!”简歆叫亚卡停住,转身看着邵柯梵,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你的嘴,还不算笨,可以给你一个奖励。”邵柯梵的嘴角浮起一丝坏笑,嘴唇凑了上去,刚碰到她的嘴唇她就敏感地躲开。
“哎,你……我的初吻。”简歆又羞又气,打了他一拳。
“我还想要你的初夜呢!”邵柯梵柔声,抱住她腰的手稍微用了用力。
“想得美,不可能的。”简歆愠怒,转过头去,看着前方的荒原,眼里却满是爱意。
“你刚才不是接受我了吗?”
简歆不回,只说,“亚卡,走了。”
亚卡听话地飞驰起来,他们相拥着,纵马奔腾,如同豪气走天涯,构成乱草离离的荒原上一道亮丽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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