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禁军追到了街尾,看着空荡荡的街衢和两旁紧闭的高门,为首之人嘀咕道:“真是见鬼了,两个连路都不识的大燕人到底躲到哪里去了,莫非在这鄯阐城里还有内应不成?”
旁边的手下搓了搓快要冻僵的手,凑上前说道:“头儿,这全城都宵禁了,根本无人会收留他们,这大冷天的,即便不被咱们找到,恐怕也能冻掉他们半条命了,咱们何苦还如此奔波。”
为首之人骂道:“糊涂东西,一个个就知道偷懒。王上已经发了狠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是天亮咱们交不出人来,只怕都要跟着掉脑袋了。”
其余人个个苦着脸议论道:“这都快天亮了,好不容易见了一匹疯马,还白跑了大半个城,连个鬼影都没看见。明明是驿馆那帮废物办事不利,非要拉着咱们兄弟垫背。难道我等辛苦一宿,反要丢了性命不成?”
为首的也是眉头紧锁,叹道:“抱怨也没用,当今王上的脾气谁不知道,看来咱们哪一个都躲不掉。”
旁边的手下倒是机灵,悄悄附在他耳畔说道:“头儿,我倒是有个主意,这滇池水深凶险,保不齐会掉下去一两个人。咱们就说那两个大燕人被追到滇池边上,被迫跳江,尸骨无存。情急之下,咱们兄弟只扯下了他身上的衣袍,这就是证据。”边说边举起手中一直拿着的朱衣官袍。
这件锦袍正是柳暮江方才为引开禁军故意绑在马鞍上的,这队禁军苦苦追了大半个时辰,才发现中了计。
为首之人咬了咬牙:“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才能交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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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柳暮江和侍墨进了公主府,只见一路所到之处与寻常富贵之家不同,雕廊画栋,金漆玉雕,宛如入了天宫仙境。
他们被带到中院,见到一个中年管事模样的人,此人乃是公主府的家令。他品头论足般对这群少年郎一个个地看去,边看边点头道:“这批郎君还选的不错,想必公主会满意的。”正说着,目光移到柳暮江身上,见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素白的里衣,皱眉道:“来侍奉公主,怎么打扮得如此寒酸,若是在公主面前失仪,你们南北两苑明日还想开张吗?”
带队的妇人忙躬身赔笑道:“不敢不敢,家令大人,我们章台两苑可是将公主当做天上仙子一般敬着,哪敢有丝毫怠慢哟。这两个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小人这就将他二人遣回去。”
妇人正要将柳暮江二人打发出去,家令忽然开口道:“慢着。”
他走下玉阶,踱到柳暮江面前,只见这个年轻公子虽衣着简朴,却是面如美玉,目若星子,乌发如墨。许是走得急了,面上泛着一片淡淡的桃花色,眉梢眼角不经意间悉堆风情。微敞着的衣襟遮盖下,是笔挺俊逸的身姿,长身玉立,竟是个美艳又不乏英气的世间绝品。
家令转怒为喜:“章台苑已是多年没有如此绝色了。罢了,既然来了,就留下吧。今夜已经晚了,公主方才安寝,你等先去休息,明日再等候传唤。”
柳暮江与侍墨被安置在院内西南角的一处厢房里,待房里没了外人,两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侍墨颓然跪在席上,后怕道:“今夜多亏了大人,否则小人这条小命只怕早就没了。只是这里是哪位公主的府邸,若是南诏禁军追查到此处,你我还能逃到哪里?”
柳暮江看了看窗外微熹的天色:“是咱们运气好,整个南诏国,只怕只有这处府邸是禁军不敢来搜的。你还记得引路的那个妇人说的话吗,这座府邸的主人就是南诏国大名鼎鼎的金竹公主。”
——
说到这位金竹公主,在南诏国可是人尽皆知,就连在吐蕃和西羌等西境诸国也是艳名远播。
金竹公主本是南诏国浪穹王最小的嫡女,名叫阁罗凤。年纪不过二十五六岁,比现任的南诏王蒙舍还要小三岁。可从辈分上算,蒙舍还要称阁罗凤一声姑母。
据说阁罗凤出生时,正赶上吐蕃和西羌战事胶着,两边都仗着国力比南诏强大逼迫南诏与自己结盟。浪穹王明白,此时的吐蕃和西羌已是打红了眼,若是南诏被拖下水,必然会陷入泥沼不得翻身。无论最后是哪方胜了,输的那一方都不会轻饶南诏。而所谓的盟友也不过是看中了南诏两面接壤的军事要地,待得了好处,只怕便会立刻乘胜侵占南诏的边塞重镇,对南诏国的生死存亡袖手旁观。
就在危急之时,阁罗凤出生了。她出生之刻,南诏王宫上空红霞满天,有两只白羽孔雀盘桓飞翔,清啼之声不绝于耳,实为大吉之兆。果然,阁罗凤刚一落地,吐蕃和西羌前线便下了一场五十年不遇的暴雨,大雨引发山石崩塌,泥沙俱下,将行军打仗的主路拦腰截断,双方都有不小的伤亡。如此一来,这仗自然是打不下去了,吐蕃和西羌只得各自退兵,偃旗息鼓,反倒解了南诏的左右夹攻之危。
南诏举国上下都认为如此轻易地躲过这次兵灾全赖刚出生的阁罗凤公主带来的祥瑞,浪穹王更是对此女宠爱非常,刚一出生便封为金竹公主。这位阁罗凤公主的确是上天眷顾的女子,她自小便性子聪敏,美艳非常,待到十五六岁已成了一位远近闻名的绝色美人。有不少邦国的国君派遣使臣前往南诏求娶公主,可浪穹王害怕公主远嫁他乡会受委屈,都一一婉拒了。最后千挑万选,从南诏后族的子侄里选了一个青年才俊招为驸马,只盼着阁罗凤能永远承欢父母膝下,无忧无虑。
然而天不遂人愿,阁罗凤成婚不到两年,驸马外出打猎时不慎跌下马背,当场死于马蹄之下。
阁罗凤二十岁时,又与一个瓦善族的土司之子情投意合,二人很快成婚,可不过三年,土司之子也突发急症暴毙而亡。
世人皆传金竹公主生来克夫,只因她天生便是属于南诏国的,若有男子想将她据为己有,必遭天谴。从此后,再也无人胆敢求娶阁罗凤。
阁罗凤接连遭受丧夫之痛,很长一段时间一蹶不振。日日沉湎于美酒享乐之中,不问世事。她甚至偷偷蓄养面首,还与南诏朝中不少俊美的年轻官员有了首尾。只是碍于浪穹王的训诫,才稍微收敛了一些。
后来,浪穹王病逝,南诏王宫内便无人能管教阁罗凤。阁罗凤从此放浪行事,她本就生的艳丽,又在花信之年,自有不少才貌双全的美男子心甘情愿成为她的裙下之臣。西南本就民风开放,加之金竹公主在民间威望极高,她虽有数不清的入幕之宾,百姓却不以为耻,反而觉得阁罗凤乃是仙女转世,行事做派自然要与寻常王室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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