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一凉,白泽努力睁开眼睛,额上的污泥被喷来的水冲着流到了眼睛里,他抬手去擦时才发现手上的泥更多。
只听一个大嗓门高喊喊,“三营的要不要来一个?”
白泽这才模模糊糊发现自己现在已经到了一个营帐里,而前面有个男子正挥动着双手,全营的士兵的情绪就被调动起来了,待到他的嗓音一落,整个军营爆发出震耳欲聋般“要”的声音。
“他醒来没?”莲生擦了擦汗随口问道。
清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白泽抬头,映入眼帘的是那颇有几分佻达的笑容,下巴微微抬起,发如墨散落在白衣上,只稍微用一条白带把前面的头发束在脑后,全身散发着剑一样凌厉的气质,薄薄的嘴唇好看的抿着,露出一小截儿平整光滑的颈部。
原来方才吆喝的不是男子,是那个劫走他未婚妻的人,荷包的主人,名叫莲生的无盐女将军。
莲生凑近仔细看了一下眼前这个满脸泥污和血渍的奸细,只见他的眼睛几乎都睁不开了,全身上下似乎被拆了骨头一般,没有一点力气。
莲生不禁摇头,颇为惋惜道,“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就算人家是奸细咱有虞也不能这么对待人家,来,你过来给他清理清理。”
一个士兵应声上前,随手拎起一桶水来,朝那摇摇晃晃的人浇去。
冰冷的水劈头盖来,一个趔趄,白泽差点儿跌倒,被冲出了好几步,仓皇间只能扶住身后摆放武器的落兵台。
一桶水浇下,白泽身上的泥也冲洗掉了一些,勉强能看见满身的衣服已经褴褛不堪,露出了一截儿青紫色的胳膊,头低着,那满头的乱发上还在不断地滴水。
莲生走近颇为轻佻地用食指轻轻勾起他的下巴,入目的是一张满是伤口的脸,依稀可见俊美的五官。
“额,穆统领,你怕是误会了,这个人可不是什么奸细,他是来和本将军抢‘压寨女神’的。”莲生笑笑又朝身后吩咐道,“小五,你去把那个鱼小姐带上来,让他们见个面,来个话别什么的。”
小五忍着笑,硬生生板着一张脸忙跑出营帐。
花朝女神鱼小姐进帐的第一眼就看到了狼狈不堪的白泽,挣脱了小五的手,径直扑来,顾不得矜持,纤细的双臂紧紧抱住快要支撑不住的人,满是心疼,双眸里已经含满了泪水,“公子,你还好吗?”
莲生抬头,果真不是个哑巴,这声公子叫的,当真是情真意切,声音有如黄莺出谷,还带着那么点糯糯的尾音,听着让人甚是舒坦。
“我没事。”白泽拉开抱着自己的鱼尺素柔声安慰道,纵然是在这样的血污、泥水之下,他的温朗仍然不减分毫。
估计他们差不多也诉完衷肠了,莲生笑道,“鱼小姐,还是那个问题,你现在总可以回答了吧?”
鱼尺素蓦然抬头,眼中还有泪光,只是狠狠地瞪了莲生一眼。
莲生瞅了瞅她身边的“泥人”一般的白泽,这女神还真不上道儿,难道看不出来自己这是在威胁她吗?
莲生轻笑,懒懒道,“杀了这么一个俊俏的‘情敌’真是浪费啊,小五,你给他洗洗,再找表姐给他收拾收拾伤口,赶明儿我要把他送给沐姨泡药酒去。”
“是,少将军。”小五领命向白泽走去。
“你这种小白脸儿她的那些蛇啊,蜈蚣啊什么的肯定喜欢,呵呵呵……”莲生暧昧地在白泽耳边说道,声音却不低。
“哈哈哈……”四周是军人们特有的起哄笑声,每个人的眼中几乎都是幸灾乐祸。
鱼尺素的脸已经煞白了,手指颤抖着抓着衣裙,“我,我说,那簪子是我从聚宝斋里买来的。”
“额,鱼小姐,你显然撒了谎。”莲生的手抚上额头,笑笑,对于这个自作聪明的鱼小姐的回答仿佛很惋惜一般。这数十年里自己已经快将幽都城的所有店铺,甚至是当铺翻了个底朝天了都没见过它的踪迹。
被莲生看穿了,鱼尺素苍白的脸也浮起一丝红晕。
莲生将手中沾上的些许泥污用手帕擦掉,转头瞥见满身泥污的白泽,虽然低垂着头,但他的手紧紧攥着,几乎发白了,似乎在隐忍着什么,背脊挺直,就像一棵树一样挺秀的身姿,仿佛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
“覃少将军完全不必逼问她,那只桃木簪子是在下送与她的聘礼。”
语调清雅凌冽,此刻白泽已经抬起了头,只见他那黑色的眸子里闪烁的神色璀璨夺目,让人不能逼视,瞬间四周哄笑的士兵们也噤声了,反而将目光看向了莲生。
“哦?那你说说,你又是从何得来的?”莲生笑着走进白泽道。
白泽一怔,思索着她的用意。
“说说,看看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莲生扬起的下巴形成了诱惑的弧度,眼中是满满的自信,人随音而动,已经走到了白泽的身边。
白泽敛敛残破的衣袖道,“白泽可以帮将军……”
“白泽?哼哼,姓白的,弟兄们听到没有,是姓白的,咱们今天得罪的可是皇亲国戚啊!大夏堂堂的七皇子!”莲生轻笑,只是那眼神却分明是寒意。
白泽暗自苦笑:今天那老人再三嘱托自己不能说是来自王都,现下才明白,这个有虞的少将军并不是讨厌王都的人,而是对皇室之人恨之入骨。
莲生看着白泽那一身破衣衫都掩不住的神采,就如雪山之巅的圣水一般清澈的眼眸,突然这份儿清澈圣洁就让她心生厌恶,她的眉已经紧紧皱起,轻巧地旋转着从落兵台取下的箭矢,眸色一沉道。
“天下之姓何其多,你不要怪本将军,只怪你姓白!”莲生最后那个白字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来的,手中的箭矢也随之被捏了一个弯弯的弧度。
鱼尺素的心就像那被捏住的箭矢一般,一分一分被压制到了极限,直到莲生手中的箭矢折断为止。
“不要!覃将军,我可以告诉你那个簪子是从哪里得到的,但请你不要伤害公子。”鱼尺素已经发觉莲生眼底深处的危险之意。
“哦,不过我现在不想知道了,或者你留着这个秘密来换他的一命吧。”
莲生言毕故意挑起白泽的下巴,仔细瞧了瞧,笑道,“这回不能把你送给沐姨了,因为她会把你大卸八块儿的,当然我也不会轻易让你死。”
“这么好看,就留作男宠吧,压寨女神什么的不配我‘无盐将军’。”莲生在“无盐”二字上故意加重了音调,“本将军觉着名动天下的‘淇奥公子’与我的名声还算合衬,今晚你就先给本将军暖床,赶明儿再送到各营里伺候兄弟们,呵呵呵,大家说好不好?”
“好,好!”众将士纷纷应和道,只是有几个覃老将军的亲信却满脸的狐疑。
白泽猛地抬头,眼中瞬间生起的讶异和难堪随后就被恨意所代替。
“来人!将这两个人都带下去,姓白的带到本将军的营中去,收拾好候着!”莲生挥手命人将他带走,随后又招呼将士们开始了她的摔跤游戏。
白泽转头便看到了那个混在男人堆里大声喝叫的女将军,虽不是传闻中“无盐将军”的那般丑陋,但看她哪里有平常女子的模样,怪不得会做出这么不知廉耻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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