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苍狗,天上十天,人间十年。
就在天上神仙打盹间这天下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的大夏国的政权已经旁落,青帝驾崩时,权相韦仲拥护分封汉阳的襄王登基,妄图挟天子以令诸侯,却不成想各地诸侯王爷各自为政,能真正听从皇命的不过是几个王都附近的城邑。
幽都,花朝节,天色已暗,依旧人来人往,叫卖声一片。
街道上涌满了花草,蔚为壮观,各家各户都竞相将漂亮的盆花摆放在门口,以此来祭花神,或者以此来炫耀自家的花更为尊贵一些。
莲生穿着宽大的男袍,兴致缺缺地瞅着这个满是花的世界,右手紧紧地捂着鼻子,实在受不了这么浓的花香,从刚才一踏入幽都城她就已经喷嚏连连了,左手此刻正被表姐沐沅拽着,整个人被她拖着穿梭于花丛中。
两个人四处招摇地逛着,引来了路人的侧目。
幽都虽繁华但不比她们有虞民风淳朴,所以沐沅在众目睽睽之下手拉着自己这个“男子”很不合礼数的。
“姑娘,买块石头吧。”突然从阴暗的角落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莲生抬头迎上一张满是褶皱的脸,老婆婆伸着那干枯的手指,笑成了一朵花,讨好地凑来,“姑娘,这可是天外天的比翼鸟化成的姻缘石,来一块儿吧。”
走在前面的沐沅也被这阴森的声音吓到了,转身才看清那卖石头的老婆婆,满是好奇的看向莲生,偏头才问道,“老人家,你怎么知道她是个姑娘?”
“我,咳咳,老生天生会看人面相,姑娘,怎么样?买一块吧。”老妇人尴尬地咳了咳之后又绕过沐沅来到莲生身旁笑道。
莲生看着老婆婆手中躺着的那两颗泛着蓝光形状古怪的石头,突然失了神,抬头看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吐了口气道,“好,多少钱?”
“不要,呃,一个铜板。”仿佛急于出手一般,老婆婆直接将石头塞到了莲生手里。
“这么便宜,那我把剩下的那个买了吧,照顾您的生意。”沐沅笑笑伸手来拿剩下的那块石头。
“不行!这个不能卖给你!”老婆婆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娇嫩,分明是一个年轻的女子的声音。
待到两人意识到上当受骗了那“老婆婆”已经晃到了人群中,还兀自回头冲莲生叫道,“姑娘,遇到你喜欢的人,一定要交给他,这样你们就能白头偕老了。”
“这块破石头就能定姻缘?啧啧,果然是骗人的。”沐沅不禁摇头,随即拉着莲生上了茶楼。
在她们转身的瞬间那个“老婆婆”已经到了长街的另一头,拉着一个华服公子的衣袖说道,“公子,可怜可怜老生吧,买块石头吧。”
沐沅酷爱听说书,所以莲生已经喝了满肚子的茶水了,表姐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又不能干坐着,莲生不得不又招呼来小二添茶水。
“话说,我们幽都,离王都甚远,山高皇帝远,这里属燕候的封地,咱们这里人杰地灵。”茶楼上的说书先生故意卖弄地捏着胡子拿着腔调道。
一听这开场,莲生的额头就开始突突地跳了起来,不禁抬手捏了捏,不出所料的话他会说那位名闻天下的“淇奥”公子。
“燕候有个女儿,就是先帝的那位皇后,一直被囚禁于冷宫,直到先帝驾崩后燕后才趁乱逃回了幽都。那年燕后仓皇逃回幽都时咱们候爷却命人紧闭城门,禁止自己的女儿入内,认为她是整个幽都的耻辱,这是为何呢?因为她啊是从狗洞里爬出来的。”
“就在双方僵持之下,说时迟那时快,躲在燕后身边的一个俊俏少年郎挺身而出,对着城门高声说道,说道”就在此处说书先生故意卖起了关子,“大家猜他说了什么?”
“还能说什么,不就是那句‘能忍人所不能忍者,必能成人所不能成,今日若得外公相助,它日白泽当结草衔环!’我说,老先生你能不能换一个故事讲啊?”
听了无数遍的沐沅终于也忍不住了脱口而出。
说书先生的脸刷的一下红了,被沐沅抢白了,但不敢吭声,因为她身旁还坐着的莲生身上有佩剑。
“咳”莲生笑笑,乌黑的眸子熠熠生辉,努力忍着大笑的冲动,“阿沅,不得无礼,老先生您继续,您继续。”
说书先生只好继续说道,“他的话音刚落,幽都的城门瞬间就开了,于是侯爷收留了他们母子,这位少年便是如今名闻天下‘淇奥’公子,先帝的七皇子是也。”
说书先生突然发觉喝茶的客人们对这个故事的兴致不大,只好换故事。
“话说,咱们幽都还有另外一个传说,不同于淇奥公子的美誉。幽都城三十里之外的哀牢山上有个有虞部族,部族的覃老将军膝下有一女,据说她出生时天下的红莲一夜之间齐齐开放,所以她名叫莲生。”
“噗”莲生将喝到口中的茶水尽数喷了出来,不住地咳了起来。
旁边的沐沅忙替她一边捶背一边低声笑道,“想不到表妹你在这幽都还是颇负盛名的。”
“传闻这莲生的样貌其奇丑无比,偶尔有上山打猎的富家公子哥儿误撞到她时回家后都会噩梦连连。”
说书先生自顾自地讲着,却没看见一旁缓过来的莲生眼中泛起清冷之色。
“传说莲生已经接管了有虞的军队,七皇子听说此事后就曾与那些才子们笑说‘这岂不是举世无双的无盐将军嘛’,哈哈。”
“嗖”的一下莲生手中的根筷子迅速飞出,直直插向那说书先生的帽子上,帽子随之被钉到了茶楼的雕花柱子上。
在那个被吓得魂不附体的说书先生还未反应过来时,莲生与沐沅已经留了银子出了茶楼。
传说,传说,这幽都的传说恐怕几天几夜也说不完,就如眼下这热闹异常的花朝节一时用话语也描述不出来。
文人雅士邀三五知己,赏花之余,饮酒作乐,互相唱和,高吟几句酸诗,顺便给那些出门赏花的少不更事的姑娘们抛几个媚眼。
淇奥公子,莲生不知道才怪呢,青帝的这个七儿子白泽可不只是闻名幽都。
天下人不吝以最动听的词句来形容这位公子,大赞他聪颖敏慧,才德过人,又仁厚爱民,甘愿隐居于幽鸣山,自己箪食瓢饮以接济贫民,以及他十六岁奉命祈雨的事迹。
莲生曾在哀牢山上远远的瞧过那场声势浩大的祈雨活动,虽看不清他的样貌,但大体形状却也领略到了,他站在那高高的祈雨台上,临风而立,一袭素衣翩然,风姿宛如神人。
就是这个神人一般的公子在莲生接管有虞军队的那年,与那些文人雅士取笑说她是无颜将军,至此天下人皆称她为无盐将军。
“我要糖葫芦,不嘛,呜呜呜。”一个小孩子的哭声将莲生的思绪拉回。
“不许哭!”只听妇人冲自己的儿子叫道,“再哭小心无盐将军来吃了你!”
小孩儿的哭声顿时止住,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任由母亲拉着走了。
“噗,哈哈哈,莲生,你太厉害了!”沐沅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了。
莲生踹了她一脚,没好气道,“滚一边去,等看完那个什么花朝女神祭祀就乖乖地和我回山上去。”
莲生的话音刚落,街头就开始热闹了起来,一队人马在前面开路,后面是两队衣带蹁跹的妙龄少女,每个人皆宜轻纱蒙面,缓缓朝这边走来。
一阵悠扬的竹笛声响起,喧哗的街头瞬间安静无比,笛音清脆婉约,甚是好听。
那些少女的中间竟然是一个漂亮的露天的轿子,轿子的外形很像一朵绽开的莲花,上面坐的那个女子应该就是沐沅想看的幽都选出的美女“花朝女神”。
花朝女神长发随风飘扬,脸庞用珠帘遮着,仿佛是一直饱含却不滴落的泪珠一般,那双眼像极了深潭,璀璨灵动,顾盼生辉间向莲生看来。
“那个?”莲生死死地盯着花朝女神发髻上的那个只花纹古怪的桃木簪子,攥紧的手开始发白。
“咳咳,我就说花朝女神很漂亮的。”沐沅看着莲生怔怔的表情得意地笑道,
还没等沐沅反应过来时莲生已经点足飞起,一把夹起轿子上的人跃了下来。
沐沅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后忙拽着身边挟持花朝女神的莲生道,“喂,我说好看,又没说让你劫了她啊,要劫也要劫一个美男啊!”
“别废话!快走!”莲生将手中的人抛给沐沅压低声音说道。
街上霎时乱成一团,看热闹的人哪成想花朝女神会被劫,走在前面护卫的那一队人马开始向这边涌来。
瞥见附近驿站外的两匹马,一个兔起鹘落跃过人群,莲生挥剑斩断缰绳,翻身上马,返回将沐沅和那花朝女神一同拎上马。
“且慢!不知这位公子为何挟持在下的未婚妻?”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莲生回头,闯入眼帘的是一张清雅的脸,这么好看的男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尽管是在责问,但却没有半分怒意。灯火映照下他浅色的嘴唇泛着柔润的微光,漆黑如墨的眼眸里竟然是浅浅的笑意,浅的就如水面浮现的小小涟漪一般,却似有似无地滑过她的心尖尖。
只见他身前身后都是混乱中拥挤的人群,根本脱不了身,而越来越多的护卫跑来开始从群众中突围,莲生随手掏出一个荷包抛去,“拿着这个,到哀牢山来讨回你的未婚妻!”
言毕绝尘而去。
今天是花朝节,依照惯例燕候为了与民同乐,这幽都城门是敞开着的,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两匹马跑出城外。
白泽拧眉看着手中那颜色俗气的荷包,上面还绣着两个字,或者也不能称其为字。
“莲生?”不能怪他费解,这个名动天下的将军,说好听点这手草书绣工真是……不拘小节,豪放肆意,不好听就是鬼画符的惊世骇俗。
荷包里好像还有东西,白泽解开倒入手中时嘴角抽了抽:竟是一颗蓝色的石头!
这样的石头他也有一颗,就是方才那个神神叨叨的老婆婆兜售的所谓的“姻缘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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