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黄帝庇护了北镇王,无论从何种视角审视,他都应该惶恐感激,说不定还需恳求他的宽恕。
请求在黄帝面前替他辩护,阐明仓促发兵乃是迫于无奈,是形势所逼,事后已积极作出解释。
当然,这一切都是假象,他也明白黄帝和满朝文臣武将绝不会相信,但这种姿态必不可少。
刘忠舔了舔唇,心中难以言表的激动,他明知心态扭曲,也知道许多思绪不正。
但他就是乐见这些高贵身份之人,在他面前低头,刘忠挺直脊梁,傲然之姿更胜以往。
禁卫军将军的眼睛几乎瞪圆,此刻他真心悔恨不已。
先前怎么会觉得刘忠...
禁卫军将军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恨不得立刻击晕刘忠带走。
然而他不能这么做,城防小兵在一旁肃立,不远处北镇军仍在巡逻,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
无人靠近,更不用说询问,这就是立场的展现,要知道他们身着的服饰。
身后那华丽的马车就是最佳的身份证明,无须开口,更不必出示圣旨。
将军沉默片刻,内心涌起强烈恐慌,北镇军与朝廷的冲突他们心知肚明。
但麾下的士兵仅能从氛围中隐约察觉,前提是刘忠毫不掩饰。
一路上他们深深体会,北方的民众对朝廷颇有怨言,可听说这道诏书是为支持北镇王而来,
大多都欢欣鼓舞,甚至有些长者还特意送来酒水以示敬意。
禁卫军们无言以对,尤其是看到刘忠洋洋自得,夸耀自己是如何高瞻远瞩,赢得民心。
他们几乎抑制不住要掀翻桌子,难道他们看不出吗?
在北方所受的所有优待,皆因沾了北镇王的光,老者赠酒,这是文臣武将梦寐以求的荣耀。
他们做了什么?
只是来宣读一道旨意而已,但刘忠是黄帝的心腹,他的话语在某些时刻代表了魏无央的意志。
只要他们未作最终抉择,未曾脱离朝廷追随北镇王,就必须服从。
禁卫军将军曾以为那是最煎熬的时刻,如今才知,痛苦还能更深。
北域城的居民根本不予理会,数道目光投来,充满杀机。
禁卫军们心中一凛,同为军营之人,他们太了解这种局面了。
这岂不是大战前夕,主帅已经开始酝酿舆论和士气的征兆?所有人都闪过同一个念头。
北镇王终于按捺不住了。
心中波澜壮阔,脸上却强挤出笑容,禁卫军将军咬牙上前。
低声说:“我们是朝廷派出宣读圣旨的,还请通报北镇王一声。”
他已经尽可能放低姿态,虽然仍遵循刘忠的意愿,希望陈平出来迎接...
然而,改口后的意味大为迥异,他们不再是传达神谕的侍从,而是恭迎神圣教诲的使者。
心中暗自将刘忠诅咒千百遍,却不得不帮他挽回颜面,毕竟大军已驻足不前,无路可退。
再也不能趾高气昂地踏入,那样会损及尊严,更何况他们承载的是天子的诏令,每一字每一句都重如山岳。
牙关紧咬,咯吱作响,他们都心知肚明,刘忠的倚仗便是这一点,只要陈平一日仍是北境守护者,他便只能俯首称臣。
刘忠傲岸地背负双手,内心毫无惧色,甚至已经在构思,待宣读完圣旨后,如何向帝座秘密回禀。
他确信自己不会失态,此乃在朝堂之上,一旦陈平低头,这消息便会迅速传开。
看日后他还如何得意,现在或许只是感慨一番,但若陈平有更高追求时,又当如何?
哪个臣子能忍受向一位曾躬身礼敬太监的大臣下跪?
这些长远的忧虑暂且按下不表,单说此刻,刘忠的两颊微微颤抖。
陈平又能怎样,难道他不敢吗?违逆圣意便是挑衅天威,没有大魏皇帝的许可,这北境守护者的称号不过是空壳。
刘忠回忆起往事,陈平立下诸多赫赫战功,为何朝中将领依然束手无策?
他们费尽心机,只盼陈平继承爵位,王太后更是不断地呈上奏章,或哀诉,或以遗孀身份悲叹。
不就是担心名不正言不顺吗?
这六个字足以致命,刘忠眼中的恶意更深了,北境守护者?哪里来的守护者?他早已察觉沿途民众的热烈欢迎。
然而,他的想法与御林军的士兵们截然不同,愤怒之余,他瞬间涌起狂喜。
北方人民越是敬爱北境守护者,就越不容许他在任何方面有瑕疵,这是捧杀。
即使满腹怨言,即便皇帝斩杀了老王爷,那也是君命难违,臣子本不应再存活于世。
刘忠冷哼一声:“北方并无北境守护者,这里同样是大魏的领土。”
确实,他已经开始怀疑,只是以前缺乏证据,直至上次向皇帝密信时才有所察觉。
因御林军将军的剖析,他猛然醒悟,那一仗打得太过诡异,败得更是莫名其妙。
仿佛当年的北境守护者主动踏进陷阱,否则朝廷内也不会有那么多质疑之声。
毕竟老王爷一生征战,即便年迈昏聩,也不至于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况且,不管他如何揣测,北境军中仍有众多老将军,他们也都一同犯了糊涂?
甚至有人本能地质问,莫非北境守护者私下与楚国订立了盟约,但这疑问很快被压制下去。
因为参战者皆已丧命,唯有陈图生幸存,而那时刘忠正侍奉在皇帝身旁。
他清晰地看到皇帝失望的神情,心头一凛,陛下之意是要借此机会将北境守护者打入深渊。
但他忍住了,他渴望掌控北境军,只要这个念头尚存,就必须保护陈图生……
若真对镇北王施以制裁,身为养子的将军岂会毫不知情?此事定然难以服众。
况且郑大风是唯一未袒护镇北王的武将,对那些质疑之声亦是置若罔闻。
他果断提议彻查,既然有人生疑,便应全力追寻真相,甚至请求君主赋予他全权办理,并恳求王者赐予授权。
照郑大风所言,众多将领陨落,唯有武艺平平的陈图生得以脱困,这岂非怪事?
固然有长辈庇护的因素,可他重伤归来便力竭倒地,楚军为何不派遣追兵?竟容许消息堂而皇之地传回?尔后仅凭几场小胜,便缔结了休战盟约。
郑大风非但未责备那位挑起事端的御史大夫,反而奏请王者重赏此人,传闻并非无根之水。如今正值关键,陈图生刚建大功,受王者嘉奖,代理镇北军之际,谁敢多言?唯独这位御史敢于直言,郑大风赞赏其胆识:“即便他是镇北王的养子,仍是大魏之臣,理应彻查。”
郑大风口中尽是忠君之辞,句句皆是魏无央平日最愿听的话语。然而此刻,这些话如同刺耳的苍蝇,令人不适。一旦陈图生因此事受查,其身份必将遭受质疑。他虽准备充足,确信陈图生不会陷入困境,但这关乎人心。
从前的镇北军之人,皆感念陈图生,毕竟他带领众人替老将军雪耻。然而一旦审查,便会反复质问,为何唯独陈图生能幸免于难。
郑大风方才提及,老王爷与众将领皆有爱护之情,即便鲁莽,也是出于慈父之心。可陈图生呢?
他并未多言,却已足够。你不是口口声声称感激镇北军,视其如父吗?怎会毫无迟疑?稍有犹豫,他便无法逃脱。
魏无央料想得到陈图生的回答,无非是为了整个镇北军,为了家国天下。这样的回答足够辩解吗?当然足以脱罪,但在镇北军将士耳中又如何?
他们只会认为陈图生心中只有朝廷,只有君主,养子与亲子自是不同,亲情之类的情感不容深究。特别是郑大风,他是出自镇北王府的将领,是镇北王的忠诚追随者,他不同于其他武将。
他智勇双全,恐怕不止一次追问,还会设法让每个镇北军士兵都听见。
魏无央眯起双眼,不妥,陈图生尚不可废,更何况他心中另有一桩忧虑。万一查出背后与他有关,该如何应对?派遣刺客灭口并不足以解决问题。牵涉楚国,一旦察觉异常,对方可能胡言乱语。魏无央并非愚者,深知与楚国的合作实乃脆弱不堪。
如今,双方共享福祉,但如果均衡被撼动,岂非会导致大魏皇朝与北地失和?
魏无央几乎无需深思,那画面已跃然眼前,他果断拍案而起。
显然,不能针对郑大风,毕竟他的话语中充满了为国筹谋的深意,若要指责,也需有合理缘由。
于是,魏无央转向那位呈奏的御史大夫,严厉斥责之余,还当场剥去了他的官袍,将其拖离现场。
他还亲口宣布,镇北大王府历代忠诚正直,即使偶有疏漏,也非滔天大罪,不容任何质疑。
武将们面色涨红,非因感动,而是愤怒。他们隐约猜到了皇帝的意图。
当然,没人会想到掩饰老王爷逝世的真相,就连当时的郑大风也不敢有此揣测。
他们单纯地认为,皇帝要保全陈图生,目的何须多言?自然是为镇北大军。
郑大风的威胁,正是抓住了这一点。
刘忠的呼吸急促,当年皇帝也不得不让步,为何?无非是正义的名义。
如今,这名义握在他手中!
守城的小兵闻声走近,仔细打量众人,公事公办地伸出手:“通行凭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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