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三叔,陆正礼。 当年一手促成那桩亲事的人是三婶赵红绸,而她的三叔,则是亲手将她的腿打折,灌下蒙汗药扔进牛棚里,第二天直接送上了迎亲的花轿。
可以说,她的母亲兄长就是被这两个人害死的。
死都死了,还能见到不共戴天的仇人,真是晦气!
陆北依满眼厌恶,胸口翻涌着刻骨的恨意,在对方伸手过来的时候,用尽全力把刚刚摸到的一把砍柴刀掷了出去。
去死吧!
“娘!你快来……这小贱人疯了!”
陆正礼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被一把迎面扔过来的刀吓得屁滚尿流,裤裆湿了一大片,心下大为吃惊。
他下的足足三倍的量!
这小贱人到底是什么怪物?这都能醒?
“天杀的小贱人!你居然敢打你三叔,胆子肥了?看老娘不撕了你!”
刘香花闻声赶了过来,正好看到了扒在牛棚门边上的那只青白的手,紧接着出现的就是一张写满恨意的面容。
女子就像是一只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浑身散发着夺命罗刹一样的可怖气息,吓得刘香花差点腿软,定了定神才继续色厉内荏地叫骂道。
“你个晦气的小贱人,大喜的日子拉个脸给谁看呢?”
这个蛇蝎老妪居然也出现了。
这个噩梦,还真是真实到令人作呕。
陆北依心中充满厌恶,面上却没有丝毫表情,她从地上捡起那把砍柴刀,刀刃上的寒光从漆黑的眸底划过,忽然调转方向朝向了刘香花。
“想死就过来,我成全你。”
“你,你……”
“老天爷啊!乡亲们都来看看这个不孝子孙啊,她居然拿刀对着我这个亲阿奶,我不活了……”
刘香花吓得腿一软,坐在地上就开始撒泼打滚,这是她的杀手锏,当姑娘的时候哭老娘,嫁人后哭婆婆丈夫,当婆婆之后哭几个儿媳,现在又开始哭孙子辈了。
乡里乡亲的,都知道刘香花的德行,这么多年早就被她给哭烦了,这会儿见着老戏码权当乐子看,不过看热闹的人多了,总有那么几个跟人不一样。
“我说北丫头,这刘氏可是你亲阿奶啊,你怎么能对你奶奶动刀呢?快放下放下!”
“就是啊,婶子知道你对这亲事不满意,可你阿奶这也是为了你好,你说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早点嫁出去也多享两年清福不是?”
陆北依的眼神阴沉沉地落在那个劝她享清福的妇人身上,唇角冷冷勾起,目光移了移,看向她旁边一脸尴尬的汉子。
“叔听见了吗?婶子这是后悔跟了你,想要另嫁他人享清福呢。”
一句话轻飘飘地落下,那妇人当即脸色刷白,下一刻汉子的巴掌就甩了过去,“你个丢人现眼的臭婆娘!还不快给老子滚回家去!”
妇人捂着脸跑了,那汉子也黑着脸跟了上去,院子里再次恢复一片死寂,只是所有人看陆北依的目光都变了。
北丫头莫不是疯了?
陆北依完全不知这些人心中所想。
她拎着刀径直朝着院子外面走去,冰冷的面庞上带着青紫的伤痕,却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阴森可怖,一时之间竟是没人敢上前阻拦。
如果这只是临死之前的一场梦,那么她宁愿同母亲还有大哥好好告个别,而不是和这些面目可憎的仇人浪费时间。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不怀好意的声音响了起来,院门也被几个腰扎红带的彪形大汉挡得严严实实。
“怎么个意思?敢情老子花十两银子买了个寂寞是吧?你走一个试试!”
刘老四身高不过五尺,穿着一身扎眼的红袍子,张嘴说话的时候,那一口黄牙令人忍不住反胃。
他面色不善地看向陆北依,拍了拍身后简陋的花轿,一双三角眼中恶意十足:“丫头,我刘老四可不是什么散财童子,你阿奶收了老子整整十两银子,这花轿你上也得上,不上,老子亲自抱你上去!”
说着话的时候,他身后那几个大汉就有了动作,凶神恶煞地把拳头捏得咔咔响,一步步地逼了过来。
见此情形,刘香花和陆正礼夫妇脸上不禁露出喜色。
对!就这样!赶紧把这个晦气的小贱蹄子抓走!
就在那几个大汉将要触碰到女子手臂的时候,她忽然厉声喝了一声:“家父陆正仁!”
“景仁三十一年春,良玉县好几个村子为狼患所害,家父受诸位族长与里正所托,亲自带人入深山除狼,最后狼患尽除,家父却不幸丧命狼口……”
“昔日的陆氏族人曾亲口允诺,日后定会替家父照顾我们母子三人……而今日的陆氏族人,要亲手把我卖给一个外村人吗?”
几个大汉肉眼可见面色一僵,砂锅大的巴掌就再也落不下去了。
女子的声声诘问就像两个大耳瓜子,狠狠呼在在场所有人脸上。
当年陆正仁是为保护整个村子而死,于情于理,他的妻儿和一双儿女都应由他们这些族人来看顾,可刘香花是个强势的,她不喜欢老大这个儿子,连带着孙子孙女都讨厌,平日里非打即骂,左邻右舍看顾一次两次,次数一多也就只能避而远之,谁也不想惹一身的骚。
现在听到陆北依再次提起陆正仁,人群中那些叔伯辈的,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些羞愧,有几个年轻时和陆正仁交好的,直接把里正推到了前面,不顾后者尴尬的神情,憨笑两声,粗声粗气地叫了一声“北丫头”。
“什么卖不卖的,那是扯淡!这亲事是你阿奶和刘老四私自定下的,你要是真不愿意,就给里正说,咱们里正最是公正了,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里正陆涛被自己的亲弟弟陆远从人群中推了出来,黢黑的脸上写满了尴尬,暗中把那臭小子骂了个狗血淋头,他本来都准备偷偷溜走来着!
“是啊北丫头……你要是真不愿意,咱就不嫁了!反正这亲事无媒无聘,连庚帖都没换过!”
见到里正站出来说话,刘香花顿时不依了,扯着嗓子喊道。
“怎么就无媒无聘了?聘礼老……我都收了,整整十两银子呢!这死丫头都十八岁了才有人要,白吃了我家这么多年粮食,我老婆子多要点聘礼怎么了?至于媒人……她都这么大年纪了,有人要就不错了,还要什么媒人,那不是丢我们老陆家的脸吗!”
陆涛两眼一黑,差点被气昏过去。
什么叫丢老陆家的脸?她刘香花为了十两银子就把孙女儿卖给一个外村的鳏夫,才是丢了全村的脸!
“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清楚了,这门亲事,我这个里正就做主废了,刘老四赶紧带着你的人走。”
“呵!走可以啊,十两银子的聘礼总得还回来吧?再加二两当做这几个兄弟的跑腿钱,一共十二两,一个子不少还回来,这桩亲事就当没存在过。”
刘老四眼珠子一转,两手一摊,状似好脾气地说道。
陆北依却精准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算计。
“哎呦!我老婆子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好不容易给这赔钱丫头寻摸到了一门亲事,聘礼没得了一分,到头来还得倒赔二两银子……哪来这么多钱啊,老三家的两个小子今年才上了学堂,一年的束修就得五两银子……这么大一家子都得啃着我老婆子的血肉活命呀,没一个省心的,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
陆北依冷冷的勾了勾唇角。
就知道会是这样。
她这阿奶,可是属貔貅的。
“十二两是吧?在场的父老乡亲为证,一个月之内,我给你二十两,少一个子,不用你刘老四来抢人,我陆北依自带媒聘,入你刘家的门!”
众人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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