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套剑法高秀儿只学了三天,远未演练精熟,根本不具备行刺的条件。她也曾经有过一个详尽而稳妥的计划,等哪天杨广临幸绮阴院,趁他熟睡之机,一剑取了他的性命。
可是?当仇人出现在眼前的时候,高秀儿便将所有的计划都抛诸脑后,立时便跳了出来。
杨广虽然残暴无德,却颇有文才,也不失为一名鉴赏家,喜欢欣赏各种美好的事物,包括书法名画,也包括歌舞器乐,还包括美女佳人。
宫中各种歌舞甚多,但为了避嫌,很少有人会在他面前舞剑,杨广一时便来了兴趣。再看眼前这位美人,不施粉黛,清丽出俗,姿色似乎尤在谢湘纹之上,只是身材瘦弱,不由奇道:“你是何人,果会舞剑?”
那日在萧皇后面前,高秀儿分明自承不通才艺,如今却又主动要求献舞,谢湘纹未免心生疑惑。但她只以为高秀儿是为了争宠,却绝对想不到高秀儿要刺杀杨广。
谢湘纹并不是个小气的人,而且她一直记着袁紫烟的话,想要和高秀儿一起劝杨广修德禳灾,于是娇声说道:“皇上,这是本院的美人石慧娘。她的剑舞就连臣妾等平日也不得一见,今天倒要沾皇上的光了。”
杨广笑逐颜开,说道:“好好好,你便舞来。若是舞得好,朕今晚便来个一箭双雕。”
谢湘纹满面娇羞,扭动着腰肢:“嘤咛”一声,娇嗔道:“皇上!你……”
杨广哈哈大笑。
高秀儿想起袁紫烟说过的话,不由心中一凉,额头上微微渗出冷汗,握着剑的双手也开始颤抖起来。但剑已出鞘,不得不舞。她咬咬牙,摆个剑诀。
杨广二十岁被拜为兵马都讨大元帅,统领五十万大军攻灭南陈。后来又担任扬州总管,平定了江南高智慧的叛乱,还曾经在北方与突厥打过仗。本身武功不高,但见识却不差。
高秀儿的招式平庸,动作缓慢,明显是个新学之人。但她身姿曼妙,体态婀娜,舞动起来却别有一番风情。
杨广看得摇头晃脑,双手不知不觉便攀上了谢湘纹的玉峰,肆意地把玩起来。谢湘纹害羞,起身躲闪。杨广正要拉谢湘纹回来,忽见高秀儿身形一晃,右手那口剑直刺过来。
因为谢湘纹的突然起身,杨广又全无防备,胸前门户大开。眼看高秀儿右手这一剑离杨广只有咫尺,却忽然定住了,再也不能前进一寸。只见一双手掌紧紧夹住了她中的宝剑,正是一直站在后面的马忠,谁也没看清楚他是什么时候挡在了杨广的身前。
高秀儿使的是双剑,一剑失手,她娇叱一声,左手剑凌空劈下,直取马忠的双臂。若是马忠撒手,她右手剑便可继续刺过去,纵使杀不了杨广,也可以重创他。
马忠果然撒手,伸指弹在高秀儿左手剑,便听“呛啷”一声,那支剑把捏不住,直向上飞去:“噗”的一声钉在房梁上,兀自晃个不停。
高秀儿不假思索,右手剑向前递去,却听丁丁当当一阵响,那支剑已经断成数截,留在她手里的只剩下空空的剑柄。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直到此时,谢湘纹、袁紫烟和一众美人方才惊呼出声。
许廷辅忽然冲上前来,张开双臂拦在杨广面前,大声喝道:“大胆!竟敢行刺皇上!速速将她拿下!”
这时,马忠已经扣住了高秀儿的双肩,将她按跪在地上。而杨广的另一名内侍,自始至终都没有移动一步。
许廷辅见高秀儿已经被控制住,这才转身跪倒,连连叩首道:“奴才不察,令皇上受惊。死罪!死罪!”
谢湘纹也醒悟过来,翻身拜倒,叩首道:“请皇上治罪!”
她是绮阴院的主事夫人,院里的美人出了这样的大事,她也难辞其咎。
袁紫烟和众美人见状,也呼啦啦跪倒了一大片。
“不干尔等的事。”杨广挥了挥手,让众人起来,却走到高秀儿面前,端详半晌,这才问道:“为何要行刺于朕?”
高秀儿自知必死,瞪着双眼,怒骂道:“你这个昏君,人人得而诛之!本姑娘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杨广最是怜香惜玉,又自恃英俊潇洒,能文能武,身居高位,天底下没有他不能征服的女人。想当年,宣华夫人起初也是百般抗拒,后来还不是承欢于榻上。
现在再细看这高秀儿,模样倒与陈穗有几分想像,但比陈穗还有美上三分,杨广不由起了好胜之心,对谢湘纹等人说道:“你们好好劝劝她,只要她回心转意,朕既往不咎。”
却说景明院主事夫人王桂枝,站在院门外翘首以盼,却得宫女告知,杨广进了绮阴院,不觉有些没情没绪。既已入了宫,谁不希望能得皇上宠幸,早呈雨露。景明院是十六院之首,王桂枝满心巴望着杨广今晚一定先到她这里,却不想被谢湘纹一曲襄王梦占了先。
王桂枝失望地返回院内,让宫女闭了院门,自回房中歇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难以入眠。
忽然,一阵冷风吹来,那扇窗户不知道何时竟自开了。王桂枝慌忙坐起,正待喊叫,却觉得脖子上有什么东西凉飕飕的,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要活命,就别出声!”
王桂枝虽是酒家之女,却颇有胆识,她点了点头,小声说道:“壮士是要劫财还是劫色?若是劫财,这屋值钱的东西,尽可拿去。若是劫色,小女子有死而已,断难从命!”
她进宫之时是有宫娥验过,如果被这贼人破了身,落得个污秽宫闱的罪名,不仅自己活不成,还会拖累家人,倒不如清清白白死了干净。
却听那人压低声音问道:“你是云里西施王桂枝?”
王桂枝在一醉来当垆卖酒,洛阳城中见过她的人成千上万,这人能够认识她并不奇怪。王桂枝丝毫没有惊讶,只淡淡地说道:“是便怎样?”
“不怎样,只是随便问问。”那人忽然将顶在她脖子上的东西撤掉,轻声说道:“你放心,我既不劫财,也不劫色,只向你打听一件事情。杨广在哪里?”
“你问这个做什么?”王桂枝警惕起来,猛地转回头去,忽然吃惊道:“是你!”
此人正是刘子秋,当日许廷辅在一醉来要将王桂枝带走的时候,满堂食客只有刘子秋出言阻拦,因此王桂枝对他印象深刻。
刘子秋脸上本来蒙着黑巾,但在闻到那股若有若无的桂花香气以后,他便确定了被自己挟持的女人是王桂枝,于是主动将黑巾扯了下来的。
西苑比皇宫还要大得多,而且杨广在这里也不会前呼后拥,要想寻到目标必须有个内应才行,而王桂枝就是他认为最合适的内应。既然要请她做内应,就必须开诚布公,所以刘子秋不想隐瞒自己的身份。
“你想做什么?”王桂枝忽然脸一红,说道:“我不能跟你走,我还有家人。”
刘子秋知道她误会了自己,却也不便解释,只得点了点头,说道:“好,我不带你走。我只想找杨广说点事,你帮我打听一下他在哪里。”
王桂枝紧张起来:“你不会对皇上不利吧。”
“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来过你这里。”刘子秋忽然沉声说道:“只要你帮了这个忙,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虽然刘子秋自认为帮助过王桂枝,但王桂枝显然对他并不信任,依然迟疑道:“你先说是什么秘密。”
“好,我告诉你。”刘子秋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一醉来走水,你爹去了!”
王桂枝脸色一呆,张嘴便要惊呼出声。刘子秋早有准备,伸出右掌,在她脖子上轻轻一拍,便见她软软地倒了下去。
绮阴院的小楼中,谢湘纹带着一众美人正在劝说高秀儿。高秀儿只是双目紧闭,一言不发。
谢湘纹焦急万分,却看到袁紫烟双眉紧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慌忙说道:“袁美人,你平素与石美人最为交好,今天怎不来劝上一劝。”
袁紫烟却摇了摇头,说道:“命中无缘,不可强求。”
谢湘纹大惊道:“前些日子你可不是这样说的啊。”
袁紫烟叹了口气,却不再说话。
小楼东边有一处水榭,正临着银光湖。虽然被高秀儿的刺杀扰了一场盛筵,杨广依旧兴致不减,坐在湖边静等谢湘纹她们的消息。
忽见许廷辅匆匆走了进来,匍匐在地,叩首道:“启奏皇上,奴才已经查明。石慧娘的父亲叫石顺,在东门开了一间客栈,几天前忽然将客栈盘出,夫妇二人不知去向。”
杨广是睚眦必报的性格,从他事隔那么多年仍然杀掉高颎就可以看得出来。他可以因为美貌饶过“石慧娘”,却不会放过她的家人。所以,那边在派人劝说着“石慧娘”,这边就已经让许廷辅去查抄石家了。
听说石顺一家已经逃走,杨广冷笑道:“传旨各郡,务必将他们捉拿归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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