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昪想联合的辽国天皇帝阿保机,这几天很是心烦。
堂堂辽国皇帝,居然在选择太子的时候,遭遇到如此巨大的阻力,实在出乎预料。
好像重臣们只有韩延徽是坚定的太子党。
在韩延徽看来,立嫡立长,都非耶律倍莫属。
但是地皇后述律平有自己的看法,她耐心地语重心长地跟天皇帝沟通着。
“啜里只,不论是耶律倍,还是德光、李胡,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当然是最公平不过的了。伤害了谁,最后受伤的,肯定是他的娘啊。”
女人常用的这种逻辑,对大辽皇帝同样有用。
这是实际情况,孩子嘛,当然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
述律平继续絮絮说着:“但是,现在啜里只,尊敬的天皇帝,你是在为整个大辽,选择一个皇帝呀!所以就连我,都替你揪心,这件事,实在太大了。就像啜里只你自己,也不是一开始就当皇帝呀,你也是先从痕德堇做起,后来做到了契丹可汗,这样一步步走来,最后才成了大辽的天皇帝。现在让一个从来没经过磨炼的人,一下子成为这个国家的天皇帝,你觉得应该选择哪个儿子啊?”
阿保机无奈地叹了口气:“李胡肯定不行,那是个暴躁易怒的孩子。或许,是娘胎里就带来的毛病。”
“娘胎”这个词让述律平听了心口发堵。
孩子暴躁易怒,难道要怪罪娘没生好他?
不过述律平当然知道,现在不是争论这种事的时候。
“所以,应该选择做过痕德堇,统领过百万大军,甚至攻灭过强大国家的人,来做大辽的太子。李胡肯定不合适。”
顺从着阿保机的意思,述律平也否定了三子耶律李胡。
耶律李胡是阿保机的三儿子,不仅仅暴躁易怒,而且向来胸无大志,小胜即骄。不要说比不了二郎耶律德光,比大郎耶律倍都不如。
两个人的观点现在还算统一,但马上就要碰撞了。
剩下的两个儿子,耶律倍和耶律德光,选择哪一个?
当然是天皇帝先说。
“所以,月里朵,朕已经决定,立嫡立长,都应该是耶律倍。朕准备返回辽阳以后,就立他做太子,你不高兴吗?”
述律平淡淡一笑:“我的儿子要成为大辽的皇帝,我这当娘的,怎么会不高兴?”
阿保机无奈地摇摇头:“但是,你脸上并没有兴奋的表情。”
述律平伸手打死了一只蚊子。
“啜里只,因为我知道,德光比倍儿,更合适担任太子的职位。”
阿保机心烦地摆摆手。
“不要再说了!”
是的,述律平看的很准,耶律德光就像是耶律阿保机的复刻版,同样的骁勇善战,同样的深得人心,更重要的,是他军功卓著,把他的大哥耶律倍甩了几条街。
不过起决定性的区别,却是长子耶律倍汉化程度太深。不但喜欢汉人的诗词歌赋,对汉人的儒学,更是非常痴迷。现在有了韩延徽做他的宰相,加上渤海国本来就是个农耕文化繁荣的国家,可以预见,假以时日,渤海国的强盛,将不次于新唐。
阿保机却希望,渤海国只是耶律倍的试验区,在他把渤海国治理得欣欣向荣之后,再让他统治整个辽国,让辽国也摇身一变,成为与新唐匹敌的强国。
而辽国的疆域,却比新唐还要大。
起码比现在的新唐大得多。
作为一个卓越的政治家,阿保机的选择是正确的。
至于次子耶律德光,的确是一个优秀的将领,但也仅此而已。治理国家,治理庞大的辽国,可不能只靠鞍马啊。
虽然阿保机自己就是靠鞍马起家的。
但是他也认识到,南边的新唐的崛起,靠的却是文治教化,如今弄出了各种新式枪炮,这让阿保机深深颤栗。
辽国的太子,只能是耶律倍。
他没有注意到,述律平在他吼了一声之后,眼睛里那亮闪闪的泪光。
述律平同样知道两个儿子的区别,但是她坚信,辽国能有今天,靠得正是强大的武力。而以知兵著称的耶律德光,在这次攻灭渤海国的战争中,更是充分展示了其军事才华。
在耶律德光统治下,辽国将很快攻灭南方的新唐,直到饮马黄河。
而耶律倍的软弱,根本撑不起这个草原帝国的雄心,更不能让大辽走向进一步的辉煌。在他统治下,毫无疑问,国家会一步步走向软弱,那时候,甚至不需要南方的汉人政权出兵,辽国本身统治的各个民族,什么靺鞨族、鞑靼人,就会蜂拥而起,宰割这个肥得流油的战利品。
辽国,很可能将二世而亡!
除此之外,述律平还知道一点:阿保机已经病入膏肓。太医告诉她,天皇帝最迟在下个月,就会去见长生天,从此成为天空中一颗耀眼的星宿。
与阿保机的诀别是必然的,或者是现在,或者是一个月以后。
不同的是,如果阿保机没有立太子就升天,那么辽国就能有一个铁血君主,继续走向繁荣强大。
但等到两天后,阿保机回到辽阳正式册立耶律倍为太子,辽国将折向一条下坡路,一直走向深渊。
述律平默默告别了夫君,告别了耶律阿保机,告别了天皇帝。
寅时时候,发生了一件意外。
天皇帝的帐篷居然起火了。
耶律倍、耶律德光、耶律李胡,以及重臣耶律苏、耶律刘哥他们匆匆赶来的时候,发现地皇后已经冷静地站在帐篷外了。
夜风吹过,述律平衣裙飘飘。
火势已经扑灭,但是天皇帝,也去世了。
述律平忍住悲痛告诉大家:“刚才并不是失火,而是天皇帝升天了。我亲眼看见,他骑着一条火龙升天,我很想抓住那条火龙,但很遗憾,除了头发和衣裙被火烧坏,我没能抓住火龙。”
述律平的头发和衣裙,的确有火焰烧灼的痕迹。
述律平擦擦眼泪。
“天皇帝的灵魂离开了我们,但是遗体还在,倍儿,你们兄弟三个,先进去瞻仰遗容,算是跟你们敬爱的父皇,告别吧。”
实在忍不住了,述律平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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