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躁的大鱼变得乖顺,俨然已被头顶的绿影彻底控制住。
鱼头上的身影被巨物衬得更为纤弱娇小,却自始至终保持着从容挺拔的身姿。正站得笔直,无畏无惧地看向风羲。
她手中握着的树枝在手中转了两圈,灵力散出之际,脚下河流波浪和扰乱的风流忽地都稳了下来。淡淡的日光洒下,此间平静得好似一幅寻常春景图。
“风羲,你是知道我要来吗,送这么大两个朋友给我。”
不算烈的阳光映照着那身绿衣,饱含春时树木的生机,笑得弯弯的眉眼,更似春波荡漾,叫风羲的心也跟着回暖了一些。她在心中喃喃道:“还差一点……”
抬眼对上那双眼中的澄澈,风羲也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情绪,只道:“央央,你伤未好,又来这里做什么?”
绿央歪头看她,道:“既是被你的人伤了,你应当知道我这伤情如何,又何必如此假意操心。”
她脸上仍带着笑,那笑却不达眼底,清亮亮的湖水里泛着冷冷的寒意:“我来此,自是来向你讨回爹爹受的苦。”
“时间还长,你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半刻呢。”
风羲这一句话说得极轻,好似说给自己听的一般。饶是绿央五感俱佳,也没有听得太分明。
近乎于呢喃完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风羲才放大了声量:“我不与你动手,你们走吧。”
“这些,你已做不得主了!”
右手抬起,那被踩在脚下的鱼头也顺着一点点仰起。原本站在大鱼之上,就比风羲的位置略高些。现在,已彻底变成了居高临下之势。风羲也不得不抬头才能看清那纤小的人影。只是背着光,阳光自这一人一鱼中间投射下来,耀得她视线中都是光斑。
太阳啊,真是太刺眼了……
只是这刺眼并没有持续太久。大鱼仰起身子的同时,一双大鳍也向后并起,前后一扇,一股巨大的风流便朝风羲扑来。
任发丝和衣摆都被吹得胡乱飞舞,风羲依然负手立着。直到那巨大的鱼形怪物在风中,以极快的速度飞至她身前,她才舍得抬起那只背在身后的手。
动作轻柔,长袖飞舞,看着是温柔优雅,修行的人却都能看出那掌中之力——只需一击,这鱼头便会化作碎片。
只差两寸,大鱼却猛地停下。站在它头上的绿央在同一时刻跃下,自己抬手对上了风羲这一掌。
“说了是咱俩打!”
在炸开的灵光之中,大鱼已得了赦免,用一种与身形完全不符的轻盈姿态跳回水中,水花控制得极好。待层层涟漪散去,只余两条相同的黑影在水下环游。
水面之上,两掌相对,灵光闪耀。
绿央歪过头,看着手掌那头的风羲,道:“风羲,还不出手吗。那,我不客气了哦。”
话音落,却见风羲的手掌挪移了几分,五指扣进了绿央的指缝,上一刻还是剑拔弩张,这一刻却已变成了十指紧扣。只瞧这一双手,还以为是什么缱绻柔情。
绿央还没反应过来,却感觉到一股大力袭来。她就这样被扣着手,拉到了风羲的近身。而风羲换上来的另一只手扣住了绿央的后脑勺,就这样将对方圈在了自己的怀里。
两人几乎贴在了一起,风羲说话间,气息也打在了绿央的耳廓上:“你想,我便陪你闹。”
她这样说着,扣着绿央的手却并未松开,还作恶似的滑到了后颈。
绿央觉得后背的汗毛立了起来,这才反应过来两人姿势的不对劲。她脖颈和耳垂都泛起了红,当即抬手一掌拍在了风羲的肩头,将人震开了些许。但那双十指紧扣的手却依然没有分开,两人依旧维持着这种牵手的姿势。看风羲噙着笑的模样,是一点松开的意思都没有。
这样奇怪的姿势落在背后的萧如松和禹梧桐眼里,自然也是难免令人想歪的。萧如松眉头都皱了起来,抬手就想往那边打。
“师兄,不用!”不用回头也能感受到萧如松的灵力波动,绿央喊道,“你破界。这是我和她的事,我自己就行!”
“好。”
萧如松一边应着一边收了手。这边的结界已经撕出了一道巨大的口子,他二人要完全破开竹溪界内的屏障也不过半炷香不到的时间。不过临来前已同绿央商量好,他和禹梧桐便也不着急了。只一边破界,一边同禹梧桐观察着那边相斗的两人。
那厢,绿央用力催了几次,仍没有挣脱风羲的手,不免恼了:“放开!”
没曾想,风羲听了这话反倒将手扣得更紧了:“我不会再放开了。”
心头和眉头同时一跳,绿央觉得自己再一次看不懂风羲、听不懂风羲了。可现在也不是问这些的时候。她空出的手凌空唤出木鹤楸树枝,想也没想,裹上灵力就往风羲胸膛上插。
两人牵着手,本就只隔着一个人半的身位,这一击当是即刻就能穿透对方的胸膛。可风羲的反应速度也绝非等闲,一手便挡住了这根比剑还致命的树枝。
她侧头看了看卡在掌心不得前进的树枝,嘴角勾起一个不明意味的笑,复又盯着绿央的眼睛看。
“不是说不客气了吗。这程度,可要不了我的命。”
绿央“哼”一声,收了树枝,又重新击出。小树的攻击少有的凌厉,风羲脸上的笑意却一点未减,依然未曾唤出凌风,只手比剑指与对方来回过招。
两人牵着手过了上百招,也不过半刻不到。只灵光不断炸开闪耀,让其间的人看起来更像是在牵手舞蹈而非缠斗。
似是烦了,绿央突然收了树枝,另一手拉着风羲的手猛地扣在了胸膛之上。
风羲手背的僵硬一路蹿到肩上,方才那一击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下也并未来得及收回,带着两人朝后退去。
她带着这样的怔愣,却在绿央脸上看到了笑意。微微低头,便能看见自己的手指扣在对方胸襟上,五根细瘦的手指穿过指缝,扣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是拥有过后来在梦里都不曾再现的画面,风羲不合时宜地恍惚了起来。
只手腕上传来的酥麻才将她渐渐拉回了现实。几根枝条自绿央的手间窜出,紧紧缠上了风羲的手,顺着她的腕不断蔓延,顷刻间就裹住了她整条手臂。
两人的后退之势也终于停了下来,绿央道:“不是不想放吗。这样你满意了?”
“挺好的。”
绿央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气得脸上泛起两坨胭云,正浮在眼尾下方。她扬手抄起木鹤楸树枝就往风羲身上打,却被对方同样抬手挡住。这一击只打在了风羲的小臂上,在光洁的衣料上破开一个巨大的裂口。
反手压下绿央的手臂,托住对方的手肘,风羲又往前凑了凑:“你喜欢,我自然满意。”
“你!”
眼见着小树眼尾的红越烧越旺,风羲的脸上却真的浮现出了满意之色:“不过今日不得空了,往后再陪你闹。”
说完,她的手指扣在绿央的衣襟上,灵力散出之后,那些缠着的枝条肉眼可见地在往后退缩。
这灵力明显与风羲的本源之力不同,淡淡的青绿掩在风羲本来的蓝色灵光之中,倒叫人一时分辨不出来。
但绿央对这人、这力量何其熟悉。她顷刻就反应过来,脸上却浮现出一个笑容:“风羲,你修木石之力,怎的忘了我本源为何?”
闻言,风羲便看见原本从自己体内释出的灵力,正一点点分离,淡青的部分竟一点点流向了小树的身体。就像是树木根系汲取灵气养分一般。
侧头看去,果不其然见那些原本萎缩的枝条又猛地蹿长,甚至不断长出了嫩叶新芽,重新缠在了她的手臂上。
“果然长大了。”说这话的时候,风羲还是笑着的,“你……”
可下一刻,这笑意瞬间垮了下去,换上了震惊,似乎还带着痛意。那没说完的话也戛然而止。
甚少看到风羲这样的神情,绿央也被弄了个措手不及。她二人同时低头看去,大片的血迹染红了风羲的衣衫,从腹部一点点往外浸染。一把剑自这一片鲜红中穿过,露出寒光闪闪的剑尖。
绿央往后看去,看见了马前几近疯狂的脸。
她二人方才沉浸在交手之中,又不停说着话,完全不记得还有这么一个人,鬼知道他从哪里蹿出来的。就连站在后方的萧如松和禹梧桐都没注意,低头说两句话的功夫,这人就跑到了风羲的背后。
那剑是重烬门发给每个入门弟子的统一佩剑,又薄又长,自风羲的腹部穿过,只差不到三寸便能一并捅到绿央的身上。
马前头发还滴着水,虽气喘吁吁,却依然能听出话里的愤怒和恨意:“贱人!老子死也要拉你垫背!”
风羲抹了一把腹部,又看了看绿央的,那里被溅上了血,在绿色的衣料上晕开,着实难看。她眉头皱起,抬起沾满鲜血的手在绿央的下颚擦过,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下次再陪你闹。”
说完,那带血的手掌劈在紧紧缠着自己左手的树枝上,手掌贴着绿央的胸膛一推,便将绿央送到了几丈之外。
做完这些,风羲握住自己腹部的剑尖,只微微一用力,那剑便碎成了无数片,却不落不散,悬于空中,折射出刺眼的七彩之芒。
风羲两指夹着剑的残片,在马前惊惧的眼神中施施然转身。她目光寒冷如霜,语气也再不复方才与另一人对话时的柔和:“要我陪葬?”
她往前走了两步,捏着残片的剑指径直捅进了马前的喉咙:“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
马前动弹不得,张嘴就是满口鲜血,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不断地咳着血,生机也在肉眼可见地消失。
而被风羲刚才那一掌直接送回禹梧桐身边的绿央,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可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见风羲掐住马前淌血的脖颈。只回头看了她一眼,整个人便御风而起,以飞速消失在了西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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