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说你不是璃光的人?”
“嗯。”
“那为何会听命于他?”
“只是奉命守护,别无他意。”
“奉谁的命?”
“啊,这是在下的事情,与大人无干。”
本是载货的牛车,用木板砌上的车厢根本就存不住声音,听闻我如此放肆,车外跟从的男子咳了声,被怒意鼓动的气息将敌意渲染的就像这秋风一样肃杀。蜷身在车厢中,我捏了柿子干依了窗子坐着,被冷风吹的有些泛红的指尖染上了层白霜。
“如何,”盘膝坐在车板上的男人问:“这可是我亲自上了树摘的,削了皮吊在风中晾干,放在坛子里捂了一天,晾了一天。”
“嗯,还可以吧,若是有茶就更好了……”欠身又捏了一枚,我垂了眼继续吃下去。
应了一声,眉眼与璃光相似的男子微笑,将收在锦缎中的柿子干又向前推了推:“这里还有……”
我别过头去,掩口,忍笑。
这位殷切的赠与我食物的男子,便是当今北地与大唐王朝相抗衡的王者之一,传闻中野兽狼群的首领。
我现在一口一口吃下的这种平凡的食物居然是出自这双手上叠满伤痕的男人之手。不过,虽然被称为平凡,却是很好吃的柿子干,涩味都褪尽了,只留下带着香气的清甜,比长安城东市最好的果子铺里贩售的糖渍都要美味。
“瞧,刚才他都没再和我道别……我忘记了给他这个。”——已经坐在车上的千乘从车厢地角落里摸出了这个包袱,神情一恍的落寞。
我看着他打开。里面放着十几枚沁了白霜的柿干。
过了一会儿,我探过手去捏起一枚,张开口咬了。
这本该是平凡地食物被精心的选了同样大小。剔了籽,又用昂贵地锦缎包了。带到这座被称为天下万物云集的城中来。
带来给他二十余年未见的兄弟。
让我坦然吃下这食物的理由,便是如此简单的事情。
“代替光公子享用了,十分感谢。”
“谢什么,不值钱地东西。下次姑娘来我这边,我亲手给你射了大雁烤肉脯。”
轻笑点头。我看着窗外坊间宽阔的道路,吮去了指尖上的白霜,又理顺了手臂上垂落的丝绦,坐好。
“您也不知道这几次欲杀质子的刺客是何方派遣的吗?”
“不错,咱明人不做暗事,这事情该担当的便担当,但咱自那次后确实就没有再让人来过.,电脑站,..姑娘现在有怀疑的人么?”
“有吧……大人这次为何会入长安城,要知道此处可是您的险地。”
男子一笑,俊秀地脸上是璃光绝对没有的不羁表情:“自然是有事。不过不能与外人道……姑娘若想知道,索性就跟咱出城吧。”
车厢外小跑跟着牛车的男子们手一直压在腰间地软剑上,他们将这车圈了。一刻不停的载着我奔向城门地方向。
这是想要将我也带走吧——用力地压着依然有些痛的额头,我转过身摇头:“这可不成。在下很贵。”
千乘朗声大笑。我叹了口气,收回了伸向柿干地手。犹豫了一下,又将整个包袱都拉了过来,提起四角系好,吊在腰带内束着的绳子上。
“这些柿干在下很喜欢,剩下的就送给在下吧……”
“嗯。”
“现在想要璃光大人性命的人很多。”
“可以想见,等着要他性命的人不会少的了哪去……连咱也确实动过那念头。”
“在下刚才也动过将您劫持了的念头,所以说仔细想想,大人也没有错。”
千乘看着我,神情从桀骜慢慢又回复了与璃光相似的那种温和。
“姑娘叫荀子是吧,确实是很值得君子爱慕的贤良女子,难怪他会对你这般中意……姑娘真正的身份是官府中人吗?”
“不是,在下只是答应了会保护璃光大人的旁不相干的人……刚才不是已经那样说了吗,他没有再埋怨大人您。”
千乘一愣,旋即苦笑:“在说璃光么……他一直不出来见咱,先前派人给他送过消息,拿过去的信,撕成了两半给送回来←对咱有恨意是应该的……他恨,我反而会觉得心中好过一些。”
于是无话。
车子摇晃着,向着普通南来北往的商贸车队出入的金光门走去,冷风吹透了木板的间隙直接灌进来,我抱紧了肩膀,将赤脚蜷缩回裙裾下。
储阁的人隐藏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止是我,保护主子的家奴也能感觉到他们。这种感觉就像是猛兽之间低沉的嘶吼,有着无法被普通人感知的杀气。
还有其他人,他们隐藏的更深,连我也只能在一瞬间感觉到他们的存在,因为那些人毫无杀意,只是远远的观察着,似乎是要确定千乘一行人确实的从这城中离开。
我想,他们就是千乘此次入长安的原因。
“出城之后,您的人会护您平安离去吧,这样的话,在下就在城门内拜别了。”伸手挑开了罩在厢门上的油布,我就要从车上跳下去,千乘突然起身,我扭过头看着他拉住了我腰间的包袱。
“看着他,让他少吃,会胃痛。挑起嘴角轻笑,我反问道:“您如何得知我会去交给璃光呢,刚才不是说要送给我吗?”
“可是姑娘必定还是要回去吧,就顺便吧,下次来我这边,你要什么我都给。”
“要您的项上人头呢?”
话音未落。千乘的眼中刹那间滚过了一丝阴狠的神色,我满意的将这神情收入眼底,掩口媚笑:“您瞧。在下与您都是行于腥风血雨,靠吃其他弱小才活命到现在地猛兽。若不是璃光大人吩咐。您这次根本就不能全身而退。”
千乘邪气的一笑,拽着我的手越发用力:“早就看出来了,所以说姑娘是女子中罕有地尤物,越发觉得不该让你落在这城中。和咱回去吧,虽然可能不及你现在主子给你的锦衣玉食。但是我绝对会护着你,不让腥风血雨玷污了你地身子,让你以后都干干净净的。”
一刹那的犹豫,不仅仅是因为这霸气到无法轻视的示好。
“信么……这世上有一见倾心这种事情,”见我动摇,千乘轻快的露齿微笑,凑近了我说着如此失礼地话,口气却没有丝毫轻佻之意:“跟了我离开吧,荀子姑娘。你是本该绽放在旷野上的桔梗,为何非要留在这城中枯萎。”
“真是对不起,”不想承认。因为千乘的请求,我心中一阵钝痛。以至于再开口时。声音都有了一丝颤抖:“在下并非桔梗,而是已经从根基都染了白霜的秋草。若是离去了会连这衰败的原型都无法保全的……大人,在下尚有心愿没有完成,而且在下脱身了,这城中的那一位说不定又会陷入危险中呢,这样也好吗?”
拽着我的手松开了。
“真不甘心呢,遇到世间罕有的美人,却没法带她走,”叹了一口气,他扬起头看着我,歪斜地阳光穿透了残破不堪的木板,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一痕亮金:“还能再见面吗,若以后有机会跟着他回来……”
如果当初逃到长安地是千乘,那他也会成为与璃光一样温柔的男子吗?抑或是璃光没有离开本土,也会成为千乘这样张扬,却个性直白地王者……
“千乘。”
“嗯。”
“若以后在下有求,还望大人必应。”
“嗯,先应承下来再说。姑娘回去劝劝那小子,别让他什么人都信实了,这次我来,发觉这城里地人处事可是不厚道,一张狼皮只给咱估了个狗皮的价格就收了去,由此可见这里地人很是喜欢藏着邪念。”
“若有下次,大人要先支付写散碎银子给互事监,价格就涨上去了。再有……在下和璃光大人无关,若大人不想他死,最好就不要做出令这边的人紧张的事情。就此作别,不送。”从车上踩着备好的板凳跳下去,我头也不回的返身便走,与再度向前缓行的车擦肩而过的时候,我听见千乘在里面轻笑:“姑娘会回去找他吧,别忘了刚才咱去的是什么地方喝的酒……”
脚步因此一滞,我转身,被六名彪悍的男子护卫的车渐行渐远,从飘摇的油布帘子后,隐约的能看到那位正向我拱手拜下的男人。
我站在长安城宽阔到能容下万人的街道上,任凭凛冽的风瑟瑟的灌满了双袖。
回身,我快步穿过这宽的令人压抑的大街走入坊间依然宽阔的街道——长安城就像是一坪置于天地间的棋盘,而人便是这棋盘之上的旗子一般渺小。
这城宏伟的让人感觉孤单到疼痛,彻骨。
“姑娘,您为何在没有通报长孙大人的情况下就放了他们离开!”从阴影中现身的黑衣男子站在我身后:“这事事关重大,请姑娘快些出城将那人绑缚回来!”
“呐,在下没听见长孙大人如此吩咐呢。人是在下送出去的,如果您想要追回来也可以,”没有停下脚步,我一边走,一边扭了身子向跟在我后面的男人眯起眼睛微笑:“只是在下会先在您发令追剿之前先划开您的喉咙。”男人惊喘,站住了脚步。
再回到北曲官妓馆洛云坊,已经到了笙歌消歇酒筵半残的时候,我提了裙摆进门,将手里的碎银子丢在那引我进门的绿衫儿怀里:“后来进去的公子离开了吗?”
“没、没……您……里面……”
我推开他,也不再解释什么,穿过倚红偎翠的人群就向内走了进去。
“将这东西交了他就算完成任务了,只是这物件也需要交到我的手上带送……真是不负责任的兄长啊。”
一直都一声不出的夜羽轻声回应,余音袅袅。
行至方才的院落,院门依旧半掩,我抬手便推开了,一步迈进去。
“请您回去吧,在下……”
剩下的话被一阵疼痛打断了——我的舌尖被自己的牙齿咬出了血。
在我的面前,屋子里杯盘依旧狼藉,靠了翻倒的桌子坐着的璃光星目迷离,衣领大开,束发的带子已经被扯下,长发如瀑散落在裸露的前胸,腰间的软剑也被解开了丢在一旁。
在他的前面正跪着一个裙钗斜坠的艳装女人,她正一边嬉笑着扯开璃光的衣服,一边将点了胭脂的红唇迎着他的唇贴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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