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夫人派鸳鸯去结帐,推着梦荷上了她的马车。
梦荷早在王府时就听说深得王爷宠爱的兰夫人有自己的马车,不过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辆马车的内部,没想到如此简朴,充满着天然的味道,唯一工巧之处就是柔软舒适的坐垫,并内里且填充的是梦荷辨认不出的物料。
「这块坐垫与王爷的马车上的坐垫很相像,是王爷送你的?」梦荷忍不住问,语气带点酸。
「是我送王爷的,只是不知道他用着是否合意。」兰夫人优雅地摘下帷帽,语气不确定,笑容中却透出一股骄傲自信。
梦荷这才为兰夫人离开酒楼厢房时戴上帷帽而感到奇怪,天昭风气不算保守,就连未婚的小姐都可以外出,而且一般不用遮掩容貌。於是她忘了坐垫,问起帷帽。
「王爷不喜欢我抛头露面,只是我主持中馈,有些事总免不了出府亲眼去看一看,所以他买了这顶帽子给我。」兰夫人低下头,神情羞涩。
梦荷咬了咬唇,知道自己礼貌上该说点甚麽,最好恭维对方两句,可是好像有只大手揪住了她的心,痛得她造不出句子,只能勉强牵动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兰夫人却似乎丝毫不觉得梦荷的笑容难看,弯眉续道,「王爷本来还要按他的马车设计给我造一辆一模一样的,可我不常出门,不想浪费那个银钱,求了他好久才叫他改变主意呢。」
「你真俭朴。」还很为他着想、很爱他,而他……对你也呵护备至。
兰夫人似乎并未察觉梦荷的异样,微红了脸,「我只是不想辜负王爷的信任,虽然王爷的俸禄是全天昭最多的,王府的资产也有些进项,但是开支绝对流水价,我想要维持王府的运作,还留有盈余,一点不容易呢。」
梦荷点头,有了真正的笑容,「不愿限制王爷的用度,又不便扣减姬妾的,以免家宅不宁,就只能节省自己的用度。」有你这样一心为他的人在他身边,他会过得好好的,我也可以放心离开。
「你的心思真是灵透。其实是我没本事增加产业的收入,也就唯有尽量节省。如果王爷当初肯让你帮衬我,我一定轻松多了。只是王爷如何舍得你离开他的视线?」
梦荷嗅到兰夫人语气中的微酸,幸而没有嫉恨。纵然如此,梦荷还是不好意思,感觉自己像个抢别人丈夫的狐狸精,「对不起,我……没想跟你抢的。」可是实际上她抢了。
兰夫人笑笑,落寞又苦涩,「不怪你,一切原是天意,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没有谁能抵抗命运。」
「人真的无法改变命运吗?」梦荷不甘,命运是甚麽东西!
兰夫人望着梦荷,「凡人永远无法与命运抗衡,只有窥探它的轨迹,趋吉避凶,顺势而行。道祖说过,天地以万物为刍狗,命运面前,也是人人平等。」她的目光很复杂,夹杂了怜悯、轻蔑、嘲讽、恼怒、妒嫉。
梦荷暗暗摇头,觉得是自己想多了。这麽多互相矛盾的情绪怎麽可能同时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兰夫人见梦荷不说话,以为她为了命运的无情而沮丧,犹豫了一下,安慰道,「不过,如果是神的话,或者会有逆转的可能。正因神或者有办法所以,我等凡人若肯虔诚去求神拜佛,未必就没有转机。」
梦荷闻言,唇角微勾,却是不屑地嗤笑,「求神拜佛,听天由命,只是推卸自身应做之事、应付之责而已。君子求诸己,自己都放弃了,还有脸指望神仙来竭心尽力地为你筹谋吗?」
兰夫人脸色微变,恰巧此时马车徐徐停下,鸳鸯敲了敲车厢,报告:「夫人,到地儿了。」
梦荷下意识望向声源,回头时兰夫人已挂上笑容,做了个「请」的手势。
梦荷原有点後悔自己刚才交浅言深——这种事情就像宗教信仰,她附和兰夫人就是了,根本辩论不出甚麽结果,徒然伤感情。既然对方不抓住不放,这个话题还是终止的好。
梦荷点点头,先下了车,环顾四周,街道宽阔,可以并排行驶三辆马车,不过店舖边上停泊了不少马车,几乎看不见店面,益发衬托得人烟稀少。没有响亮的叫卖声,也没有妇人汉子的高谈阔论,只有等待的马夫之间几不可闻的交谈声、偶尔掌柜恭送客人的门面话、马车行走的辘辘声、马儿的呼气嘶鸣、上落货物的碰撞以及夥计因搬动货物而发出的喘息。
如此整齐清净的气象,却有种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感觉,除了达官贵人依然保持他们自以为高人一等的骄傲之外,就连他们的家仆来此办事都小心翼翼,莫说平民百姓轻易不敢踏入这城区半步了。
这种街景从前她扮作小厮陪卫王出门时并未少见。
毕竟卫王府位处东城区中央,他会见面的朋友同僚下属又都住在这一区,就连重要的官署也全部位於东城区、卫王府与皇宫之间,故此无论卫王是否愿意纾尊降贵,除了进皇宫或者出差,压根不需要离开东城区。
卫王作为实权王爷,责任心重,本就公务繁重,加上皇上爱玩又信任胞兄,将自己该操的心都变成了卫王的事,益发搞得卫王公务缠身。就算卫王想纾尊降贵去其他城区,也难以挤出时间。
故而从前她扮作小厮陪卫王出门,大多数时间就在东城区转来转去。只是当时她如行屍走肉般,对一切都不曾上心,如今也就对这氛围有点模糊的印象。
「怎麽来了东城区?」她还以为会去西城区或者南城区。
东城区没半点人味儿,却又不是自然的冷清,而是高门大户自以为是的傲慢造成的隔膜将喧闹隔绝,虚伪得讨厌。
北城区就不用考虑了,住的都是穷苦人家,跟贫民区差不多,只有由皇宫玄武门通往北城门的北大街以及临近宫门或城门的地方稍为整洁些。何况,由於长安的东北角和西北角在行政及规划上分别划归东城区和西城区,北城区其实占地很少。
西城区住的是富人和低级官员,店舖种类五花八门,也热闹繁华,人来人往。像她之前跟龙飞扬去的西大街就热闹得很,就连平民百姓和高官也爱偶尔来凑凑热闹——平民百姓是来感受繁华、豪爽一把,高官和家眷则是来显摆炫耀,感受高高在上的滋味之余又可以享受。
至於南城区,住的都是平头百姓,又因为外地人以及货物多从南面进城,这边特别有生气,各式新奇物事也多,当然治安也差点。不过这些地方她进宫前都没去过,有关情况都是在四合楼翻书才得知的。那本手札是建立天昭的昭道武帝龙珪微服私访後写的,过了八十多年,实际情况也许会有出入。
鸳鸯瞅着梦荷,只当她的不豫是不自在,轻声却不掩对乡巴佬的鄙夷,「在其他城区的街道上逛怎麽符合兰夫人的身份?要不是需要巡视王府产业,夫人才不会踏入北城区呢。」
兰夫人已戴上了帷帽,谁也看不清她的表情。她严肃斥责了鸳鸯一句,朝梦荷解释,「这边才能买到适合送给王爷的礼物。」主仆用词不同,意思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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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理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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