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刚才你对朕挤眉弄眼,满脸凝重,莫非有什么察觉?”踏进上书房,刘病已豁地转过身来,看着李井阑笑道。
李井阑急急刹住脚步,险些撞上刘病已的胸口,心中不由抱怨他停下来也不通知一声,表面却一脸恭敬,撩袍跪下,道:“小民愚钝,不知您是皇帝,多有不敬,小民罪该万死,请皇上治小民大不敬之罪。”
刘病已一手负在背后,盯着李井阑的头顶,嘴角勾起一抹慵懒笑意,道:“臭小子,少跟朕来这套,朕还不知道你肚里那点花花肠子,哼,快快给朕起来。”
李井阑站起身,抬头迎上刘病已的视线,微微一笑,道:“君臣有别,何况我是一升斗小民,怎可乱了礼法,叫别人看了去,不知又要生出什么事来。”
刘病已笑了笑,眸深似海,忽然换了脸色,浑身笼罩森寒之气,道:“你有话但说无妨,这里只你我二人,断不会有人听了去。”
果真比翻书还快,都说伴君如伴虎,龙心难测。
李井阑敛去笑容,微微蹙着眉,谨慎道:“皇上,有句话小民不知当说不当说,还请先恕小民言语冒失之罪。”
刘病已挑了挑眉,道:“少啰嗦,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婆妈!”
李井阑抿唇苦笑,她也不想如此拘谨,但此处是皇宫内院,天下最多阴谋诡计的地方,小心驶得万年船,倘若出了半点差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弄不好还要牵连亲朋,她不得不谨慎。
“皇上,恕小民直言,皇太子并非得了什么病,而是……中毒!”李井阑一瞬不瞬盯着刘病已的眼睛,不漏看他一分情绪。
“你说什么,中毒?若真是中毒,为何整个太医院的人并无半点察觉?”刘病已眼中锐芒闪动,语气凌厉。
李井阑双目晶亮,语气平静,道:“皇上,小民猜测,一是这毒无色无味,极其轻微,中毒之人从表面看来全无中毒迹象,和常人无异,令人难以察觉;二来众太医即便察觉端倪,也心有顾忌,不敢名言,此为明哲保身。”
刘病已冷冷一笑,浑身散发令人畏惧的寒气,森然道:“真是好恶毒的心肠,奭儿不过两岁的孩童,居然也下得去这个手,这幕后主使当真权力通天啊,偌大一个太医院,竟无人敢言半句!”
李井阑见他面罩寒霜,深潭一般的眸中翻滚着狂风巨浪,暗道可怕,心中打了个突,细汗沁出鼻尖,打定主意,待把皇太子刘奭的病治好,逐渐疏远刘病已,远离阴谋诡谲的皇宫内院,她性喜自由,实在不愿卷入黑暗的阴谋斗争。这皇宫乃是世界上最黑暗残酷的地方。
见李井阑不说话,安安静静站着,神态恭敬,刘病已敛去情绪,道:“你可知道皇太子中的是什么毒?能解吗?”
李井阑迎上刘病已的眼睛,淡定从容的笑了笑,道:“此毒名为‘安息香’,无色无味,不是长期接触药物的人,又有极敏锐的嗅觉,是断难发觉的;中了这安息香的人,不会马上死去,毒性会慢慢随着经络游走全身,侵入五脏六腑,中毒之人精神日渐萎靡,浑身乏力,渐渐很难维持清醒,最后陷入昏迷之中,看上去如沉睡一般,让人察觉不出任何异样,待体内阳气耗尽,气绝而亡,便跟正常死亡绝无二样,神不知鬼不觉。”
深黑的眸中寒光闪动,刘病已道:“真是机关算尽啊,还妄想瞒天过海,可恶至极!”顿了顿,看着李井阑一脸深沉,道:“这安息香你可有办法解?”
李井阑自信的笑了笑,一双眸子闪闪发亮,波光莹莹,比万丈星空更加璀璨,道:“皇上请放心,小民乃玉面毒君古凡的关门弟子,这安息香到别人手里固然难以应对,但对我却不是什么难事,不出三天,我便能让皇太子恢复如初。”
刘病已和李井阑相交有段时间,对她的医术颇为了解,加之他中剧毒后,又为李井阑所救,对她的话便深信不疑。
舒展开眉头,刘病已道:“朕信你,当日朕那般情况,你都能把朕从阎王爷那里抢回来,奭儿的情况可比那日好多了。”
听他提起那日湖边的事情,李井阑自然而然想到那日洞中的情景,脑中浮现刘病已散发着阳刚之美的性感身材,耳根一阵热烫,脸上浮现薄薄一层粉色,煞是动人。
刘病已疑惑的眯起眼睛,浑身上下释放出危险气息,眼神深邃,沉不见底,道:“朕总觉得……你怎的有三分像女子。”
李井阑一听,蓦然惊醒,吓出一身冷汗,眉尾有力跳动几下,强作镇定,道:“皇上何必嘲笑小民,小民自小男生女相,心中常因此烦闷无比。”
长得男生女相者大有人在,刘病已笑了笑,并未往心里去,略作沉吟,道:“井阑,此事干系重大,在没查明真相前,万万不可走漏一丝风声。”
李井阑抱拳一揖,轻轻笑了笑,道:“皇上放心,小民这张嘴,可比蚌壳还紧。”顿了顿,看着刘病已的眼睛,道:“皇上,那日湖中遇刺可查出什么线索?究竟何人如此大胆,胆敢刺杀当今天子。”
眉目间罩上寒霜,嘴角凝起一抹森寒,眼睛黑亮幽深,光芒滑动,刘病已道:“必然有人心有不甘,觊觎朕的龙椅,以为除掉朕,他便可以东山再起,当真是可笑之极!朕念在血脉情分,留他一条活路,没想他竟如此不知好歹!”说罢,宽大的袍袖狠狠向后一甩,劲风过处,笔墨纸砚散了一地。
轻轻摇了摇头,半蹲着身子,李井阑一样一样拾起散落一地的纸张笔砚,这些武林高手为啥都这般任性?动不动就摧毁桌子,砸坏东西,跟不要钱似的,李子穆也是如此,悄悄翻了个白眼,李井阑满心无奈,轻轻开口道:“皇上指的可是刘贺?”
刘病已唇角勾着冷笑,鼻中哼了一声,道:“不是那厮是谁?他皇位被废,心有不甘,以为没有了朕,皇位就是他的吗?这只蠢猪,当真愚蠢之极!”
收拾好散落一地的笔墨纸砚,把它们放到桌上,转过身来,轻轻笑了笑,李井阑道:“刘贺怎会是霍氏家族的对手,他不懂何为隐藏,被废是必然。”
看着李井阑,刘病已高深莫测的笑了笑,眸深似海,道:“井阑这话何意?”
“皇上,恕小民大胆直言,那刘贺不过一痴蠢人物,何足道哉!当下朝廷霍氏一脉独大,朝廷形势复杂微妙,可说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把握不当便能引来颠覆之祸,皇上如此隐忍不发,韬光养晦,才是真正英明之举,又岂是那刘贺之辈能望其项背的?”李井阑眼中一片清明澄澈,能照乾坤,慷慨成词道。
刘病已脸色一冷,佯怒道:“大胆,你敢私下非议霍将军,就不怕朕砍了你吗?”
李井阑不慌不乱,微微一笑,不卑不亢道:“皇上恕罪,小民不过实话实说。”
刘病已嘴角勾着一抹冷笑,眼神闪烁不定,一步步朝李井阑逼近,道:“朕知霍将军对我刘家忠心耿耿,可照日月,对他从无半点怀疑,你如此大胆狂言,朕可治你一个诋毁朝廷命官之罪。”
随着刘病已的逼近,李井阑一步一步往后退,脸上表情不慌不乱,眼神清朗,不染杂质,道:“皇上难道连小民也放心不过吗?”
刘病已停下脚步,逼视着李井阑的眼睛,一动不动,半晌,蓦然一阵大笑,脸上神色一暖,拍了拍李井阑的肩,道:“朕逗你玩呢,你那么认真做甚?”
李井阑暗自嘘了口气,后背渗出一层薄汗,她内心还是怵刘病已的,伴君如伴虎,说话做事都要提起十二分小心,神经绷得紧紧的,怎一个累字了得!暗暗平复内心荡起的波澜,李井阑微微一笑,道:“不知皇上会如何处理刘贺,其实小民认为……当务之急,并不是刘贺,而是霍氏。”
冷冷笑了笑,伸手抚摸着书桌边引颈而立的一只金鹤,刘病已道:“刘贺那厮朕从来不曾放在眼里,他派人行刺朕不过是鲁莽之举,整一个有勇无谋的蠢材,朕没死,他如今已成惊弓之鸟,整日担惊受怕,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规矩得很,就怕朕寻着他什么错处把他整治了,这厮不足为虑。”深潭一般的眸子眯起,刘病已道:“如今朝廷霍氏一门党羽盘根错节,兵权在握,朕现在身处虎狼群中,没有一日安生的,常常半夜从恶梦中惊醒,当真坐立难安呐!”
李井阑感受到他内心的孤苦,想到他一生下来就在牢狱之中,饱尝人世冷暖,心中为他感到难过,泛滥开一种酸涩滋味,情难自禁,伸手搭上他的肩膀,一脸认真道:“刘兄,你我乃患难之交,你的事便是井阑的事,以后有什么用得着的,我必定赴汤蹈火也要替你做到!至于霍家,请你相信我,他们迟早有一天都会是你的手下败将,如蝼蚁一般被你踩在脚下,永难翻生!”
心中感触良多,刘病已侧头,深深看了李井阑一眼,这一眼,含义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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