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犹豫了半晌,咬咬牙道:“王爷厚礼,下官却之不恭,只是如今寸功未立,不如等以后为王爷办了事,再收礼不迟。”九王爷闻言看了看我道:“也好。”挥手叫那个侍从退下,对我笑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不如满饮此杯如何?”我忙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玉姬又弹了一回琴,看看天已晚了,我便想起身告辞。王爷止住我道:“如今现有佳人在此,张大人何不留宿一晚。明晨再走不迟。”
我忙道:“下官对这声色场中之事,向来不感兴趣,只好辜负王爷的美意了。”
九王爷闻言笑道:“玉姬姑娘可是怡红院的台柱,多少达官贵人花费千金,只为买她一笑。如今本王给了张大人这个一亲芳泽的机会,张大人若再推辞,便是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
我还想推辞,见王爷那双鹰眼中渐渐射出刺人的寒光,心中忙迅速盘算了一番。只得道:“好吧,多谢九王爷美意。”
王爷对玉姬道:“还不扶张大人去房中歇息。”玉姬垂头应了一声。扶着我走到客房中。转身关上门。我忙奔过去,耳朵贴在门上,听得王爷脚步声停在门外,赶忙起身抱住玉姬道:“本大人醉了,还不快服侍本大人歇息。”说完将玉姬轻轻丢到床上,听得脚步声去远了。我方吁一口气,转身对玉姬道:“方才多有得罪,请姑娘见谅。”
玉姬从床上坐起,笑道:“玉姬不过是个风尘女子,大人不必致歉。”
我道:“风尘女子也是人,在张某心中并无贵贱之分。”
玉姬闻言看着我叹道:“想不到大人有如此雅量,小女子好生佩服。”
我道:“姑娘过奖了。张某还有要事,先行告辞。”转身欲走。
玉姬在身后道:“大人不如再坐一会,此时王爷还未去远。”我听了不由诧异地看了看她。玉姬笑道:“小女子知道大人不是纵情声色之人,不如和玉姬下一盘棋吧。”言罢拿出棋盘,手执白子道:“大人先请。”
我想了想,走到桌前,拿着黑子笑道:“那本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在灯下下了许久,各有胜负。我急着想回去,脸上渐渐露出不耐之色。玉姬偷抬眼看了看我,无声地叹了口气道:“大人若想回去,现在却是时候了。”我听了忙拱手道:“此次多谢玉姬姑娘相助,张某告辞了。”言罢站起身。
玉姬在身后道:“大人还会来么?”
我道:“也许会,也许不会。”回头开门出去。下了楼。坐上轿子匆匆赶去颜成道府。
王爷从隔壁客房中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远去的官轿,低声道:“好个不识抬举的东西,即不能为本王所用,就别怪本王手下无情。”
我从颜成道府出来,坐着轿子,心事重重。恩师的话犹在耳边:九王爷在朝中遍布党羽,势力极大,是当今皇上的心腹大患。此人对汉人官员一贯采取拉拢和打压的态度,这次我当面拒绝了他,恐有性命之忧,须事事小心才是。
回到御史府,柳如芳从里面出来道:“张兄,你到哪去了,这么晚才回来。”我随口道:“妓院。”柳如芳的眼睛一下瞪得好大。
我看见她的表情,反应过来,忙道:“人在官场,身不由己。”说完便匆匆进了房。见小兰进来,对她道:“你明天到府外贴张告示,我要招些善画工笔画的人。”
小兰道:“招他们做什么?”
我道:“我的地图还要靠他们完成,如今我方才知道官场险恶,乌纱帽丢了倒是小事,只是这项上人头怕是也保不住啊!”
小兰闻言惊道:“有这等事,谁要害小姐?”
我叹道:“我是汉官,要害我的人可不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还是早些把地图绘制出来,也算完成了我的心愿。”
小兰道:“小姐,你要早做筹谋,为将来留一条后路才是。”我点点头,拿起书案上的地图,观看良久方才放下来,深深地叹了口气。
第二日我刚回到府中,便有许多人应征而来。我叫管家李全摆下许多笔墨,点上一柱香,限令他们以山水为题,在一柱香内,画完一幅工笔画。我坐在堂上,低头沉思。
转眼李全上来报到,香已燃尽。我缓缓站起身,步到每人桌前,仔细看他们的画,看完之后,叫李全留下其中的十人,对其他人道:“你们可以走了。”又对那十人道:“你们随我来。”十个人跟着我来到书房中,我拿出自己编写的简易地图编制。每人发了一本,对他们言道:“你们回去熟读这本书。三日后再来我府上,本官要出题考你们。”这些人应声去了。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暗想,这本书已经编得够容易,只希望他们不要让我失望才是。
怡红院的一间客房中。
九王爷对着对面一人道:“张好古每日早朝都要经过这条路,你可在路上截杀他。”
对面人道:“是,王爷。”
王爷看看他道:“你的嫂子如今可好?”
对面人道:“很好,上次哥哥死后,王爷给了嫂子许多安家费,她与我那侄子都过得很好。”
王爷叹道:“你和郑勇是我一手栽培出来的,郑勇的死,本王也很难过。”
对面人道:“郑威和哥哥的命都是王爷给的,就算为王爷再死一千次,也不为过。”
王爷道:“好,你速去准备。明日本王等你的好消息。”
门外一人闻言忙转身闪进旁边一间客房,正是玉姬。她低头沉思了一会,待那人走了,轻轻出了门,来到后院自己房中,对丫环道:“你把这张请柬送给御史张大人,我有事找他。”丫环应声去了。玉姬来到窗前,默默地出神。
我打发那些人走了,小兰过来请我吃饭,我方才想起晚饭都还没吃,忙跟着小兰到了厅中,却见柳如芳横眉怒目地望着我,我也不想理她,闷闷地坐下来,又叫小兰和小蝶坐在我身边。刚夹了一片淮山放入嘴中,不及咀嚼。对面的柳如芳把筷子使劲一敲。我抬头看看她,继续吃我的饭。小蝶惊惶地放下碗,看着我们。
我道:“小蝶,快吃饭。”柳如芳道:“张兄好大的派头。”我心情很不好,实在不想理她。只得抬起头微微一笑,又扒了一口饭到嘴里。柳如芳还想再说什么,一个下人飞跑过来道:“门外一个丫环送来一封信。”我忙接过粉色的信笺,抽出一看,却是玉姬请我到晴碧湖畔一聚。
我心里好生奇怪,正在皱眉思索。柳如芳大步走过来,抢过信纸一看,狠狠地向我面前一掷道:“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好,好个身不由己。张大人现在又要身不由己地去赴约了吧。”
我站起身道:“柳姑娘,有很多事你并不明白。在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柳如芳使劲一跺脚道:“我现在就搬回将军府,再也不想见到你了。”说完转身扬长而去。我呆呆地站了一下,坐下来继续吃饭。
小蝶在身旁道:“大人,不去追她么。”
我笑道:“追什么,她的脾气我早就受够了,走了也好。”小蝶闻言不再言语。我转头对小兰道:“快些吃饭,我今日还要去赴约。”小兰点点头,飞速地把饭扒到嘴里,我看看她,低下头,三口两口吃完饭,站起身,对小蝶道:“你早些歇息吧。柳姑娘走了,你也不需再侍候什么人,只管安心住在这里就是。”小蝶低声应是。我带着小兰,转身出门,坐上轿子,向晴碧湖而去。
远远听到风中传来的琴声,时而哀怨,时而欢快,时而低沉,时而高昂。我步下轿子,只见前面凉亭中一位粉红色衣衫的女子,正在低头抚琴,我轻轻走到她身边道:“玉姬姑娘好雅兴,弹得好曲子,只是为何哀伤要多过快乐呢。”
玉姬缓缓抬起头道:“大人果然是精通音律之人。小女子身世漂零,父母双亡,沦入青楼,成为达官贵人的玩物,不知何日能够脱离苦海。每每想及,心中便十分伤感。让大人见笑了。”
我忙道:“姑娘不必如此,你虽身在青楼,却品性高洁,不肯躬身事权贵,正如爱莲者说中言道:出淤泥而不染,濯青涟而不妖。张某好生佩服。”
玉姬笑道:“大人谬赞了,不如请大人也弹奏一曲如何。”
我笑道:“在下只是粗通音律,比姑娘差得太远,还是不弹了罢。”
玉姬正色道:“大人莫非看不起玉姬,不肯弹给玉姬听么?”
我无奈,只得坐下道:“在下便弹一曲,姑娘见笑了。”手轻轻一抚,琴弦微颤。湖畔寂静无声,亭外月影西斜。我合着琴声低声唱道:
“谁令我心多变迁,谁共此生心相牵。情义永坚持遗憾亦可填,未怕此情亦断。谁令我心苦恼添,前事往影相交煎。谁惧怕深情常留在心田,恨爱相缠莫辨。缘份也真倒颠,承受几分考验。无论那朝生死别,心里情似火炎。谁令我心多挂牵,唯望有朝会再见。何事世间情恨永相连,未怕此情易断。”
歌声飞得很远。一扇窗棂慢慢打开,九王爷站在窗前,听着远处传来的声音,脸上闪过一道奇异的表情。良久,歌声停了,他转过身,低声道:“难道是你么?”言罢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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