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已恢复往日的雍容不迫。
只见她冷眼看着面前哭天抢地的班中众人,眸中泛着近乎实质的冷漠。
看着额头已磕得稀巴烂的众人,贺静雪不忍地转开了眼。
她忐忑地看了眼老夫人,心内踯躅了片刻,继而像往日那般对老夫人说道。
“祖母,你看这些人也是被那人连累,他们这般,也实是可怜,不如饶了他们一命如何?”
不想老夫人还未开口,人群中就有一妇人阴阳怪气道,
“哎呀小四,你说得倒容易,若饶了他们,那老夫人受的罪该向谁讨去......再说,要不是你提议说想看杂技,今日说不定也不会发生这种灾事。”
这说话的人是四房的四夫人林氏,她向来嫉妒三房受老夫人偏爱,故如今听到这番话,便立即出言讥讽。
而贺静雪闻言不禁小脸煞白。
杂技之事确实是她所提,但她也不曾料到今日竟会发生这种意外......
众人听林氏提及这事,也不由对贺静雪生出几分怨愤。
“是啊四姐姐,本来大家都说看个戏就成,可你非要看什么杂技,这下可好,祖母今日因你之言差点被这些卑贱之人伤到,如今你竟还要替凶手说话,也不知安的是什么心呐!”
林氏身边一个黄衣少女嚷嚷道。
这是林氏的女儿贺净烟,她与她母亲一样也讨厌三房,尤其比只她大几个月的贺静雪。
眼下贺静雪的把柄露出来了,她也忙不迭站出来,跟着母亲一起讥讽。
见对方肆意污蔑,贺静雪心内愤然不已,
“五妹,休要胡说,我只是觉得这些人有些可怜,况且今日之事皆是意外,谁也不曾料到竟会发生这样的事,你何必将污水泼在我头上。”
看着贺静雪这副跳脚的模样,贺净烟不禁有些快意。
同是庶房嫡女,明明她并不比贺静雪差什么,可祖母眼里总看不到自己。
今日她好不容易抓到贺静雪的把柄,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于是当贺净烟欲再加火添油时,却被一道威严的声音陡然打断。
“好了,不用再说了——”
却是老夫人沉声开了口。
而在这一声下,周遭窃窃私语顿时戛然而止,连地上跪着的戏班众人也不禁止住口中哭号。
一双双眼睛看向站在中央的老夫人,猜度她究竟会如何处置这批人。
在崔氏的搀扶下,老夫人悠悠行至战战兢兢的班主面前,随即凝眸看了片刻,遂转头对一直紧随在旁的贺明玄说道,
“明玄,你将这些人全都送到官府,直接让官府裁决。”
贺明玄闻言愣了会,随后平静应下了。
而其余人呢,听了这话,眼不禁挣得老大。
除了一干劫后余生的戏班人,其他人心里都极其不解,外加不服。
将这批人送了官府,岂不是白白放了他们一条生路。
虽那个大汉依律会判配死刑,但戏班其余人说不定只会打几板子,然后赔些钱就完事了。
今日他们碰上这样的灾事,最后竟要白白放了这批平民,那侯府的面子往哪搁啊!
“祖母,何以放得这些人,您今日受了这天大的罪,就算您佛陀在身心地善良,但咱们咽不下这口气,这批贱民犯下如此大的祸事,就该让他们付出些代价!”
这是年轻气盛的公子哥忍不住喊道。
有人出头,立刻有人随声附和,大体意思都是不能轻易饶过他们。
听着这些叫喊,班主面色渐如枯木死灰。
他们本是在民间讨生活的班子,虽有些名气,但终究只是在平民中徘徊。
他日夜都想带着班子更上一层楼,但那些贵族如今都只爱文雅的戏文歌舞,看不上他们杂技的行当。
他本以为这一生也就这样,不想临头竟来了个泼天赋贵。
京中侯府贺家要请他们班子入府表演杂技。
他当时听闻大喜若狂,以为毕生夙愿即将要实现。
但,他没想到这场富贵最后竟然会变成催命的毒药,不仅班子要没,人或许也要没了......
事到如今,他只能认命,但心内仍有个疑问。
张六这活从未失过手,为何就是今日,为何偏偏就是今日失了手......
只见场面越来越混乱,连夏亦姝这个局外人看了都不禁皱眉。
就在这时,突然平地一声炸雷,惊得众人纷纷止声。
“吵什么——!”
贺明玄冷着脸凝视方才叫得最欢的那几人,而他们也在贺明玄冷意森森的视线下缩起脖子,避着面儿,一副不敢与之相对的模样。
虽说贺明玄往日都是一张温和带笑脸,但一旦笑容不再,脸忽而冷下,这身上气势便令人不敢逼视。
毕竟这位爷在入大理寺前也在宫中做了一段时间禁卫,如今虽卸了任,但那股威势还在。
“既然母亲已下决定,那么此事就不容再反对,若再有人暗地里嚼舌,一律按家法处置!”
贺明玄一字一顿说道,锐利眼神从众人神色各异的脸上一一扫过。
接着,他又对一直随侯在旁的贺管家吩咐道,“贺林,将这些人都送至官府,让他们秉公处置。”
贺管家躬身应下。
寥寥几句,贺明玄一下就将这混乱场面控制住了。
不禁令众人另眼相看。
老夫人看着这个幼子,心眼里皆是宽慰。
贺家传承至今,已将近百年。
但世家大族哪能常得圣恩,十年前那场祸事已令圣上对贺家多有猜忌,为了打消圣上疑心,她只能放纵府内儿郎为贺府争得一些生机。
而如今十年已过,圣上疑心渐消,贺家说不定也不用再像以前那般蛰伏。
但儿郎们终究被养歪了些,好在还有明玄。
......
远处苍茫夜幕升起一朵朵巨型火花,在浓黑夜空中留下耀目绚丽的印记。
中秋团圆夜,家家灯火不息,欢声笑语不绝。
唯有贺府中秋家宴惨淡收场,每个人都败兴而归,连下人们也凝神屏气,轻手轻脚的,生怕惹了哪个主子的晦气。
许是这天气也被贺府今日晦气所感染,夏亦姝行不过半路时天空突然聚起了阴云,不一会儿便下起了细雨。
雨虽不大,但浇在身上无端带了股寒意。
夏亦姝一面用手遮住头顶,一面小跑着找避雨处。
她走的时候迟了些,将将好碰上这雨,故眼下只能四处在雨中找避雨处。
跑了一阵,夏亦姝发现前方似有一个隐在月色中的院子,遂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去避雨再说。
到了院前,她发现院门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在连绵雨声中,院门年久失修的吱呀声尤为刺耳。
夏亦姝站在门外朝里看了一眼,只见院内荒草丛生,无半点人气,像座荒院。
但,看着这个院子,她脑海中不由蹦出以前看过的惊悚片,后背不由泛起一股阴冷之气。
正犹豫间,突然一阵冷风哗哗袭来。
风雨向来相伴而来,这雨带来的风也格外凉,夏亦姝打了好几个冷哆嗦。
她今日穿得格外单薄,故被这风一吹便有些受不住,遂不再迟疑推门而入。
将门阖上那一刻,也将暗夜风雨全都挡在了外头。
许是有了安身避雨之处,夏亦姝觉得暖意渐渐回身。
她们此时正呆在屋前的廊庑,廊檐灯笼被风吹得左右摇晃,连带着廊内光线忽明忽暗。
三人挤在一个背风狭窄地儿,一同望着这雨声连绵的雨夜。
夏亦姝余光瞥了眼红缨,见她宁愿自己靠在一角,也不愿靠近她俩,心中略起了点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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