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霭流玉,幽幽花香。
清晨时分,太阳刚从地平线探出头,投下人间第一缕光。
守墓村在这一刻,似乎从墓中复苏,家家户户都变得生动起来。
嘈杂的人声,从他们的小院子中传出,汇聚成烟火气的人间。
秦淮和方珩带着三个萌新玩家,静静的站在木楼门庭下看着。
风吹过挂在门庭下的红灯笼,灯在风中轻轻的晃悠,有几分惬意的感觉。
清晨的风,清冷又刺骨,吹的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我们去哪啊?秦哥。”陈晨星推了推眼镜,疑惑的从秦淮身后探头望向他。
“去村长家。”
秦淮说着,一马当先的踏出木楼,往村长家的方向走去。
方珩拉了拉帽檐,遁入秦淮的影子中,消失于人前。
“方…方哥去哪了?!!”
突然消失的方珩吓了赵倩儿一跳,她反射性的抱紧林瑶,视线一直在方珩消失的地方转悠。
“不愧是大佬!行动就是快!”
陈晨星的反应与赵倩儿截然相反,他看着这一幕,内心大定。
有大佬带队,活着的可能性又高了。
“快走吧,秦哥要走远了。”林瑶的视线在秦淮的影子上停留了一会,又很快转移,落在抱着她胳膊的赵倩儿身上。
“啊!秦哥竟然走那么远了!瑶瑶,我们快追上去!”
赵倩儿听见林瑶的话,头往前方张望着,看到秦淮的身影远去,她立刻松开抱着林瑶胳膊的手,反手抓住林瑶的手,拉着人往秦淮离开的方向跑。
“……不是,你们就不能带上我一个吗?!”陈晨星看着一溜烟跑远的赵倩儿和林瑶,目光呆了呆,而后一脸幽怨的说。
陈晨星一边说着,一边往秦淮离开的方向追去。
在路过一户户的人家时,陈晨星注意到,这些屋子的门前都插着一根柳枝。
柳枝上系着五种颜色的布条,布条与柳枝在风中飘舞纠缠。
陈晨星没有多想,匆匆而过,追上了前面的几个人。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村长家门口。
村长家的门口同样插着柳枝,柳枝上同样系着五彩布。
“为什么村民在门口都插柳枝?还要系五彩布?”
再一次看到柳枝和五彩布的陈晨星,没忍住疑问,直接在村长家门口的柳枝边蹲下身,一脸疑惑的用手指拨弄着五彩布。
秦淮听见陈晨星的话,停下了准备要敲门的手。
“在传统文化中,五彩颜色常常被用来向神明祈求保佑,驱邪避险。现在要举办庆典,用上这些装饰也没什么可奇怪的。至于柳树…”
秦淮沉默的有一些久,久到让蹲在地上看着柳枝和五彩布的陈晨星都疑惑的回头看他。
秦淮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遮掩住他眼中的情绪。
“不是都说柳通“留”吗?也许是想要将什么人留下来也说不定。再者,无心插柳柳成荫,种种柳树也挺好,还能绿化环境。”
秦淮扯了扯嘴角,讲了一句打趣的话。
这话逗笑了其他人,却没逗笑他自己。
有道是:长安陌上无穷树,唯有垂杨(柳)绾别离。
或许有人希望,要离去的人也能像柳树一样,到哪都能活。
“那倒是挺好,柳树的生命力和适应力都很强,随便一插,就能活下去,还能长的很好。”陈晨星抬手摸了摸柳叶,随口应了一句。
秦淮听着陈晨星的话,扯了扯嘴角,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抬眸看着眼前的门,抬手轻敲,一脸漠然。
他的唇角没有笑意,他的眼眸深沉如海。
“叩叩叩”
随着敲门声响起,门内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
“吱呀——”
门开了。
一个欣长如竹的俊秀男人倚门而站,目光冷冽的打量着玩家们。
他的视线,最后落在了秦淮身上。
“考虑好了?要来当祭品吗?”
林清竹开口问,语气平淡,就像在说你吃过了吗一样,自然,平常。
“祭品…”秦淮沉默了下,认真的问:“祭品要命吗?”
这一番对话让陈晨星三人听的心跳如雷,目瞪口呆。
“……秦哥,你认真的吗?!祭品啊!!这一听就要命!!”
陈晨星忍不住扯了扯秦淮的胳膊,小声的说。
他的神情焦虑又紧张,但他也只敢这样。
让他插入到大佬和npc的谈话中,他是一点也不敢的。
万一打断了什么重要的攻略,弄巧成拙就糟糕了。
陈晨星三人焦虑又着急,但是秦淮和林清竹的谈话还在继续。
秦淮压根不搭理陈晨星的拉扯,完美上演了一出皇上不急太监急的戏码。
“……不要命,要你们身上的功德。”
林清竹看着秦淮,眼神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他垂下眼眸,不再看他们,手指紧紧的攀附在大门上,指尖泛白,看上去用了很大的力气。
“是吗。”秦淮语气平淡的应了一声,明明是反问句的话,却被他说成了肯定句语气。
“嗯。”林清竹沉默的应了一声,语气一转,抬眸询问:“所以,你们来这,是要来当祭品的?”
“是。”秦淮说。
“不是。”陈晨星,林瑶,赵倩儿异口同声的说。
他们的声音一同响起,让林清竹忍不住挑了挑眉头。
陈晨星紧张的推了推眼镜,看着秦淮冷漠的眼神,讪讪的笑了笑。
“秦哥…,我不想当祭品。”
秦淮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将目光投到了林清竹的身上,“如果只是要功德,那么……我可以当祭品。”
“我也可以。”
方珩忽然从秦淮的身后出现,他依旧是连帽遮脸,口罩戴着,白皙修长的手还将帽檐往下拉了拉。
方珩的话,让陈晨星三人再一次露出震惊诧异的表情。
“方哥……你……”陈晨星手指在秦淮和方珩之间移动,他脸上的表情震惊到瞳孔放大。
但方珩同样没理他。
方珩与秦淮的话,让林清竹突然笑了起来,态度变得友好许多。
“进来吧。”
林清竹让开了身子,让秦淮和方珩进来。
等他们两人进来后,他又将陈晨星三人堵在了门外。
“是你们吧……进了我的房间,拿走了我的书。”林清竹微眯着眼,表情不善的看着陈晨星三人。
“呃……”陈晨星看着林清竹,皱着一张脸,从系统空间中把史书还给了林清竹,干巴巴的说:“对不起……”
林清竹接过书,仔细的看了看。在看到没有任何损坏时,脸上的表情才好上一些,“大家都是新时代好少年,不问自取视为偷不会不知道吧。”
“希望…你们下次注意点。”
林清竹说着,扯了扯嘴角,一把将门关上了。
变脸之快,看的陈晨星三人目瞪口呆。
隔了半晌,林瑶开口说:“我们…这算不算是被大佬丢下了?”
“也许我们应该也答应做祭品??”林瑶不确定的问。
陈晨星一脸沉重的摇了摇头,“傻孩子,祭品祭品……这两个字是那么简单的吗?!”
“我反正不当祭品,反正支线任务不做也行。”
陈晨星一脸无所谓的又蹲在柳树枝前,拨弄着柳叶和五彩布。
“再说了!什么丢下!大佬不就在里面吗?我们等着呗。咋滴,他们还不出来了?”
陈晨星的话让林瑶和赵倩儿心情好多了,她们两个直接坐在台阶上,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门。
当没人说话时,环境突然变得寂静,风带来了一声飘渺的歌声。
“乖啊乖,娘的乖宝最最乖。”
“娘愿乖宝岁岁安,无忧无疾到百年。”
轻柔婉转,娓娓动听的南方小调从门里传来,唱歌的那人虽然看不到容貌,但陈晨星三人觉得,那一定是一位温婉的大家闺秀,慈爱的母亲。
门内的秦淮与方珩,跟着林清竹,踩着碎石小路,一路走到中堂。
中堂有一位温柔美丽的女子,她抱着一个布娃娃,温柔又慈爱的哄着它。
“这位是我母亲。”林清竹看着女人,向秦淮和方珩介绍。
女人的异常让秦淮和方珩面面相觑,但他们并没有出声,只是微微欠身,算是打了个招呼。
随后,他们跟在林清竹的身后,绕过女人,来到了后院。
后院之中,村长正坐在院子里,擦拭着一把桃木剑。
他的表情很严肃也很认真。
在村长的旁边,放着一件玄色黄襟的长袍。
“爹,我将祭品带来了。”林清竹冲着村长林平安说了一声。
林平安擦拭桃木剑的动作顿了顿,他扭头看向林清竹,眼眸中尽是诧异。
“祭品?”林平安的语气有些诧异。
“这两位自愿要当祭品。”林清竹垂下眼眸,抬手指了指秦淮和方珩。
林平安看着林清竹,又看了看秦淮和方珩,突然沉默了很久。
接着,一声长长的叹息从林平安的嘴里发出。
他起身走到林清竹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可惜这是个末法时代,不然以我儿的天赋……怎么也得当个国师。”
林平安说着,打了个趣。
他也没想到,林清竹竟然将他曾经教过的本领都学会了。
那本领,是历代族长培养下一任族长的传承。
“……这些年,一定过的很辛苦吧。”
林平安突然说。
他背对着林清竹,眼眸湿润。
他以为他的长子还小,当初教于他的本领会在时间的长河中消磨。
六岁,尽管是个稚子。
但他的孩子又怎么会是个笨蛋,六岁那年的中元节,足以让他将看到的画面与他所学的本领联系在一起。
也足以让他知道……族长的职责与使命。
不敢想象那个时候,他的孩子有多恐慌与害怕。
听见林平安的话的林清竹沉默的垂着头,似乎毫无反应,但若注意看他的手,就会发现,他的掌心中满是自己的指甲印。
可他的指甲,分明不长。
林清竹沉默着,而林平安似乎也读懂了这沉默。
他轻拍了几下林清竹的肩膀,就将手放下来了。
辛苦吗?辛苦。
可一切都已经在时间的长河中沉没。
疤痕虽在,但已经不疼了。
风轻轻的吹着,轻柔婉转的曲调从中堂传来。
林平安抬头注视着眼前的两个玩家,他问:“你们…真的是自愿的吗?”
他像是在看着他们,但秦淮和方珩却觉得,村长不是在看他们,而是在看他们身上的某种东西。
而这种东西,是他们无法看见的。
“如果不要命的话,我愿意。”秦淮说。
秦淮的话让村长沉默了很久,他看着面前两个年轻人身上庞大的功德金光,眼中闪过不舍。
接受过家族传承的他与林清竹,都能看见玩家身上庞大的功德金光。
所以,他理解自己孩子的想法——用这庞大的功德,让我方的损耗减少。
他自然是乐意的,可这两个年轻人,什么也不知道。
“你们回去吧…”村长朝着秦淮和方珩挥了挥手,转身准备回去擦拭他的桃木剑。
“爹!”林清竹听见村长的话,猛的抬起头,语气急促的喊了一声。
但村长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严肃的说:“这是我们自己的使命,扯别人下水怎么行,况且…他们也不是自愿的。”
村长的话似乎点燃了林清竹的怨气,他清俊的面容此刻有些狰狞。
“使命?凭什么要让我们的族人自己完成这个破使命!!这关乎全世界的人不是吗?”
“凭什么?!”
“凭什么外面的人在享受生活,享受与亲朋好友相聚,在鸡毛蒜皮的生活里和他人争吵那点琐碎的破事!”
“而我们…却要亲手送葬自己的亲人,让他们在还没死的时候,任由自己的族人对自己百般摧折,最后还要镇守封印,变成三界不容的怪物…”
“爹,你说凭什么?”
林清竹的泪水从他的眼中砸落,他嘶哑着声音质问着。
那不过几页纸的史书里,寥寥几笔,却是他们林氏一族千年来,每一任族长痛苦又悲惨的一生。
少年时送走爷爷,中年时送走父亲,年老时…让自己的孩子送走自己。
他们的双手沾满了亲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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