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是异常感激叶抚冥的。此前我也曾想过,若是胎儿从娘胎带了寒毒出来,可如何是好。如今好了,太医说,有了这两样宝物,养个半载,我体内的寒毒就可以完全清除了,而那时也正好是怀胎十月之时,胎儿出生就不会再带有寒毒。
新婚夜百里烬是在我房里过的,我睡床,他睡软塌,规矩的很。第二日进宫敬茶,我终于见到了传说中骄纵任性、飞扬跋扈的相思郡主。为了能安稳成亲,百里烬将相思送去了沐相府,也就是她的外祖家几日,今日她是随她的姨娘沐未央进宫的。
相府两女,长女沐未央嫁二皇子百里煊为妃,次女沐流火嫁大皇子百里烬为妃。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沐未央,她穿了一袭天蓝色长裙,发丝一络络盘成简单的飞月髻,缀着通透的东海明珠,额间贴赤金霞云花钿,容颜清新,如细心雕琢的出水芙蓉。她的容貌在美人如云的百里宫廷并非出色,但她美得含蓄内敛又宁静淡雅,另有一番风情。
沐未央与沐流火是孪生,相思郡主又像其母,两人站在一起,俨然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跟百里烬进去的时候,除了百里皇跟苏皇后,他那几个兄弟都已经在了。相思一见到百里烬,立刻兴奋的跑过来抱着百里烬的大腿嚷嚷道:“父王父王。”
百里烬眉开眼笑,一把从地上提起相思抱在怀里,“来,父王抱……这么多天没见父王,相思有没有想父王?”
相思偏头嘟着嘴哼了一声,把嘴唇翘得高高的,一副生气状。
“小丫头,跟父王赌气呢?”百里烬笑着摸摸她的头。
相思皱着小脸生气道:“外祖母告诉我,说父王娶了新的母妃,父王是不是以后只疼她,不要相思了?”
百里烬哈哈大笑,“小丫头,小小年纪就知道吃醋了?相思可是父王的心头肉,父王怎么会不要相思。”
“外祖母还说,父王成亲了,就不能再跟相思一起睡了,相思不要,相思要跟父王一起睡,父王不准跟她一起睡觉。”相思扯着百里烬的衣服闹腾撒娇,百里烬哭笑不得,连连应声道:“好好好,相思以后还跟父王一起睡。”
我跟百里烬的这场婚姻本就是交易,人前我端庄贤淑做好他秦王妃的本分,人后我们各自过各自的,互不相扰,如此安好。
之后百里皇跟苏皇后进了大殿,一众人行礼,帝后落座。宫女端着一色红釉吉祥如意茶盏侍立两旁,我端过一盏茶,双膝跪地,“父皇,请用子媳茶!”
百里皇含笑点头,饮了茶水,又赐了赏赐,只是这赏赐颇有些特别,是一把长命如意锁,几个皇子见此一时神色迥异。
长命如意锁,这可是给新生儿带的,百里皇此举到底是何意?虽说我怀孕之事众人心知肚明,但若是真送给我肚里孩子的,也该在他出生之时才对,现在岂不过早了?
百里烬的神色也有些别样,倒是炎怡苒笑着道:“父皇这是盼着大哥大嫂早生贵子呢!”
百里皇含笑点头,“老三媳妇说的极是,父皇盼着你跟烬儿和和美美,早日给朕生下皇长孙。”
三个成婚的皇子之中,只百里烬膝下有一女,二皇子百里煊与三皇子百里烨均无所出。
众人回过味来,眼光暧昧的在我跟百里烬身上打转,我不禁羞红了脸,百里烬体贴的执了我的手,对着百里皇道:“初儿脸皮薄,父皇莫要在打趣她了,再说儿臣刚成亲呢,孩子哪来的这么快,父皇也该给儿臣些时间不是。”
众人顿时哄笑。
接着是给苏皇后敬茶,她端庄娴雅的笑着喝完茶水,也象征性的赏赐了几件首饰给我。
敬完长辈,该是一众皇子公主敬我这个大嫂了,我原以为刚才出了这么一个小插曲,接下来该不会再出什么事了,不想第一杯茶就出了事。
沐未央是二皇子正妃,自然是她第一个敬茶,相思好奇,站在我与她姨娘之间左看看右看看,我伸手正要从沐未央手中接过茶盏,不想手肘突然被撞了一下,一个不稳,茶盏应声落地。
滚烫的茶水几乎全数泼在了沐未央手上,她雪白的素手顿时一片红透。
殿上乱成一团。
百里烬神色一变,猛起身走过来喝斥我又急切的对着沐未央询问,“你怎的这么不小心,弟妹的手要不要紧?”
“有些疼……”她低哑着嗓音道。
百里煊神色有些难堪,他这个做丈夫的还没开口,却被大哥抢了先,他冷着脸色对着内侍喝道:“还不快请太医来给本王的王妃瞧瞧。”
百里皇坐在龙座饮茶,不动神色。倒是苏皇后担忧的道:“这冰肌玉骨的,要是留了疤可怎省得,如意,快把本宫的玉颜雪肌膏拿两盒过来赏给未央。”侍婢得了吩咐急急而去。
“大嫂这茶盏拿的也忒不稳了,好在在座的都是自家兄弟姐妹,都知道大嫂不是有心的,若是有外人在场,还以为大嫂之前跟姐姐有过节呢?”有人嗤笑的说道,我循声看去,是百里煊侧妃常氏,听说她在宣王府很是受宠,连正妃沐未央也要谦让三分。
相思像是吓坏了,蓦地一怔,可转眼又胡乱扯着我的衣袖叫嚣道:“你欺负姨娘,你是坏人,是坏人……”说罢小短腿对着我一阵乱踢,脸上哭得稀里哗啦。
我想安慰她,可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说,那茶盏是从我手中打翻的,又加之常妃这么一说,明里暗里所以的矛头都指向我,我百口莫辩,又不能拉扯相思怕伤到她,只得任由她拳打脚踢。
常妃见状又道:“呦……小郡主哭成这样,大嫂也不知道哄一哄。相思可是大哥的掌上明珠,若是大嫂连一个孩子都照顾不周,将来如何能帮大哥打理好后院。”
常妃的话委实多了点,又冷嘲热讽的,百里烬冷冷睨了她一眼,转身将相思一把抱起,擦着她脸上的泪水,哄着道,“相思乖,不哭了,你母妃不是故意打翻茶盏的,你姨娘的手没事。”
百里烬柔声安慰着相思,眉目祥和,可我分明看到他刚才抱起相思的那刻,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直直盯着我,琥珀色的眼眸异常的冷漠,俨然痛恨我一般。
常妃脸色一变之后又端着温婉的笑容道,“大哥误会了,我没有怪罪大嫂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大嫂,做皇家的媳妇,不比做平常百姓人家的媳妇,要时时刻刻细微谨慎,处乱不惊。”
“二嫂这话越逾了,大嫂若有什么不是,自有父皇母后提点,再不济还有大哥,怎么也轮不到二嫂来说这话,更何况大嫂初为新妇,第一次碰到这事,难免有些紧张,二嫂这般计较,岂不显得我皇家没有容人气度?”有人接了话茬,是四皇子百里煜。
他这是在为我辩解,我感激的投他一眼。
“有些人眼盲心不盲,有些人倒是心盲眼不盲。”一直冷眼旁观的百里蓁突然冷笑出声。
“公主此话何意?”常妃涨红了脸,百里蓁没有接话,反倒是百里煊发作了,冷冷喝了一声,“够了,大嫂不过是无意失手打翻了一盏茶,你就当着父皇母后的面不知好歹,看来是本王太宠你了,都无法无天了,还不快向大哥大嫂道歉。”说罢,他先歉意的道:“大哥大嫂,是弟弟管教无方,让大哥大嫂笑话了。”
“二弟哪里的话,原是你大嫂的不是,烫伤了弟妹,倒是大哥该向二弟陪礼道歉才是。”
百里烬的态度也十分的谦和。
太医上了药,沐未央的手已经处理完了,她起身福了福身道,“父皇母后,今日之事,虽说是大嫂无意打翻了茶盏,但臣媳也有错,大嫂怀有身孕,行动多有不便,臣媳该细心谨慎些才是,大哥莫要因我与大嫂生了间隙。”
百里皇从头到尾看着没出声,等此时一片兄友弟恭,他才道:“老二媳妇也不必自谦,常妃有些话说的在理,这事原是老大媳妇不小心了!”
他眸光从我身上划过,不辨喜怒,虽说把错都归咎到了我身上,却也给了我台阶下,“是父皇,今日之事是臣媳大意了,二弟妹,今日是大嫂的不是,给弟妹赔罪了。”
沐未央福了福身算作是回礼。
回秦王府的路上,我与百里烬坐在马车中,一路无言。我分明觉得他当时抱起相思的时候,看我的眼色十分冷漠,我又没动相思分毫,他那般看我所为何?若说是我看错了,那也绝不可能,当时他就站在我前面,与我离的那么近,完全没有看错的可能。
百里烬爱惨了沐流火,所以也格外怜惜她的孪生姐姐,这是我所能想出的,对那个眼神的最好解释。果然,他是生气了,下马车时,他面无表情的说,让我没事待在檀园就好。
只是挂名王妃而已,王府内的事情都不用我操心,待在自己院里也无妨。隔几日听说他有个侍妾已怀孕三月了,我本想去探望,但回想起他那句话,终究作罢。
事后回想那天接茶的场景,只有相思一人在我身边,若是有人撞我,便就只有她,要是无意倒也罢了,若是有人教唆,可她才六岁,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到底是残忍了些。我希望是前者,是相思无意识撞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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