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衍没有救下吕富。
当他的主力部队越过那个之字弯，出现在战场上的时候，看到的只是满目的疮痍。
水面之上，到处都是飘浮的旗帜、木片，当然更多的还是正在挣扎的水兵，至于战船上的那些士兵，大部分都是着甲的，至少也是半身甲，一旦船只倾覆，落到水里的这些人，如果不能及时卸掉甲胄，基本上没有什么生还的机会。
十五艘主力战舰此刻变成了十五只熊熊燃烧的火炬，
而那些中小型的斗舰、先登之类的，更是一艘也看不见了。
大型的楼船，能够轻易地将这些中小型战舰碾压成渣。
对面数十艘战船看到了他们，却没有半分退却的意思，反而在号角声中，开始整顿队形，三船为一组，形成了十数个可以随时发动进攻的队形，似乎正在静等时机。
陈衍没有轻举妄动，虽然此时姚大力的舰队在他的主力船队面前，实在算不得什么。
因为在他的视野已经被更远处的铺天盖地而来的白帆给占满了。
王导的主力部队也赶过来了。
大江之上，时隔六年之后，再一次迎来了大规模的水上决战。
上一次，还是襄阳之战。
那一次，楚国亦是主力尽出，而在秦国这边，何其苦辛辛苦苦地攒了二十年的水师，也在那一次倾巢而出。
何其苦认为那一战，自己至少有七成胜算。
不过可惜的是，这一战最终因为秦国内部的问题，由本来的大胜，变成了最后的大败，
秦国最后一支有竞争力的水师，也就此全军覆灭。
等到何足道卷土重来，再次占据江南八镇的时候，却是已经无法再重组水师了。
水师的组建比起陆上军队，复杂程度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之上。
李大锤之所以能在蜀郡迅速组织起一支百余艘主力战舰的水师，一来是因为蜀郡本来就有水师，只是因为不受重视，而一直默默无闻而已。
李大锤拿下蜀郡之后，立即便从关外调来了姚大力等水师骨干，大量的投入资源，力图在最短的时间内，打造一支实力强悍的舰队。
实际上，他们也做到了。
说来有些讽刺意味的是，蜀郡打造战船只的很多木料，还是从楚国购买走的。
能造船的木料，可不是从山上砍来就能用的，没有几年的炮制，造出来的船多半便是一次性用品。
楚国水师分裂，王导所部加上姚大力的蜀郡水师合并之后，大大小小的各类战舰达到了三百余艘，正好也与陈衍所部相当。
两支军队再一次在大江之上遭遇，
而这一次，对于楚国而言，同样也是生死之战。
陈衍很清楚，这一战输了，江芊绝对不会给他们任何机会再次打造成规模的船队，整个大江，将会成为对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后花园。
而楚国水系发达，如果不能控制河流，那就等于敞开了心腹，任由对手肆意攻击。
陈衍抬头看向天空，
风向又变了，
忽东忽西，忽南忽北，竟然是没有一个准儿，
脸上感到了凉意，天空之中竟然飘起了雨丝，
看着天上那厚厚的铅云，
只怕很快会有大雨下了。
这样的天气之下，更加考验的是水师指挥官的能力，以及所有士兵们的勇气了。
天上响起第一声霹雳的时候，双方的战鼓也在同一时间擂响，
姚大力的船队再一次率先发起了进攻，
长长的桨叶探进了水中，战船如同一只千足蜈蚣一般在水面上如飞而来，在他身后，另外两艘主力战船与其呈品字形紧紧相随。
对手不是随意而攻，而是依据着三船一组的进攻模式。
而在三船一组进攻的中间，掺杂的是小型的战船，看到那些小船之上装着的满满当当的中舱，陈衍就知道那里头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王朴那老儿最擅长的三三制水上作战方式。
看对方将旗是姚，因当是关外来的那个水师将领，这么快就将王老儿的看家本领学去了吗？
旗号招展，陈衍的百余艘战舰在前行之中开始变阵，一个硕大的中空的正方形在江面之上缓缓铺开，而在姚大力飞扑而来的正面之上，他们甚至给他开了一个口子。
那些小船突然开始加速，冲向了前方密密匝匝的敌人战船，但从楚军的船队之中，同样也有无数的小船冲了出来，迎向了这些这些敌人。
大船还没有接触，小船已经对战在了一起。
小船上的人并不多，
每艘船上也就七八名水兵，缠斗在一起，规模不大，却是残酷不已，胜负也就在数招之内，有的船只上的士兵便被一扫而空，有的连船只也在猛烈的撞击之下直接倾覆了。
少数的一些船只突破了包围，冲向了那个正方形的船阵外围，轰的一声响，小船前方尖利的矛刺重重地扎在船身之上，将自己与对方钉在了一起，小船之上轰然燃起了大火，而小船上的士兵则卟嗵卟嗵地跳下船去，至于能不能活，全看运气。
对于这样的火攻，楼船也并不是没有防备，转眼之间，船上便有硕大的擂木落下，那是在沉重的木头两端拴上麻绳，同时砸下，数百斤的重量瞬间便能将下方的小船砸伤，砸坏，砸沉。
姚大力一头冲进了那个正方形的船阵中间。
船上十数台投石机也在同一时间，向着前方的敌船投出了重达数十斤的石弹。
李大锤设计打造的新内河战舰，强大的不仅仅是性能，还有船上布置了更多的远程武器，以及装载了更多的作战士兵。
楚国一艘同样的战船，最多能搭载二百名士兵，而这种新战船，极限却是三百人。
明明正是午时三刻时分，可天色却似乎马上就要黑下来了，闪电刺破重重铅云，霹雳声声震耳欲聋，密集的雨点砸下来的时候，王导指挥的船队向着对方发起了总攻。
王朴善攻，陈衍善守，一矛一盾，在大江之上，在霹雳闪电暴雨之中，展开了拼死的战斗。
陈衍却是死死地盯着对面的战舰。
飘扬着的大旗之下，有白衣素服的女子持鼓槌于船头。
那是太后江芊！
陈衍顿时觉得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恍惚之间，他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一战生死大战之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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