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衍的战法，本来是相当高明，在过去无数的战事之中被验证了极其有效的一种战术。
放敌船突入到了这个中空的方形阵容之中，便等于将其四面包围。
口子一封，顶住外面的救援，先一心一意地将里头被包围的敌人吃掉，然后再放进来一批。
如此反复。
但这样的战斗，是有一定的前提条件的。
那就是冲进来的敌人不算很强。
要是冲进来的家伙是一个嚼不动捶不烂的铜豌豆，那事情便有些有麻烦。
如果外头攻打的对手也很厉害，那事情便会大条了。
因为这不是穿插分割包围，这成了敌人的四面围攻，中间开花。
不但达不成先前预想的战术要求，反而会把自己闹得手忙脚乱。
姚大力冲进来没有多大功夫，陈衍便发现了这个问题。
冲进来的十几艘主力战舰的战斗力，远远超过了自己的估算。
不仅仅是战船本身，
还有战船之上搭载的士兵。
船要动，便需要有人提供动力，想要灵活自如，那就需要更大的动力。
也就是说，需要更多的人手。
但提供动力的人多了，战斗的人自然便减少了。
这是一下互相关联的问题。
冲进来的十几艘战舰竟然搭载了三千多名士卒，
想要一口气吞掉这么多人，断然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任务，
更何况，这些士兵骁勇善战的水平，也出乎楚军意料之外。
如果说内里姚大力率领的这十几艘战舰还只是让陈衍头痛，给他时间，他绝对能将对手解决掉，但外部给予他的压力，就让他有些无法承受了。
最大的压力，不是敌人那数百艘战船，
而是在众星拱月之中的那艘楼船之顶，那个白衣素服，正在用力擂鼓的女子。
六年之前，襄城之战，太后江芊给予所有参战的将官士卒们的印象太过于深刻了，
如果不是江芊，
那一场大战，楚国撑不到最后的反转时刻，
还等不到秦国内讧，他们就已经彻底败亡了。
正是因为江芊的支撑，让秦国内部某些豪门世家失去了对楚国的胜利期望，于是转而将目光对准了国内。
干翻朝廷，在秦国身上切取最大的一块肥肉，对于他们来说，其实也是大差不差。
那一战，楚国之胜的最根本的原因，是秦国的内讧。
但坚持到那一刻，却是江芊的坚持。
但普通的百姓和士兵是无法感受到深层次的原因的，
他们只会看到，正是因为江芊不屈不挠的坚持，
所以江芊在民间，在军中有着极高的声望。
而现在，这种声望给陈衍带来了极大的麻烦。
他的士兵，未战先怯。
在他们看到了对面那个在雨中高举鼓槌擂鼓助威的白衣女子的时候，他们不由自主地便想起了数年前的那一战，
那时候，他们看到了这个女子，勇气倍增，杀气蓬勃，觉得即便马上死，也是值得的。
而现在，又看到了这个女子，但他们却成为了敌人，巨大的观念冲击之下，士兵们只觉得双腿发软，双手无力，战意一点点的消散。
而这反映到战场之上，便是外层的战船，短短的时间内便被对方突破。
很多楚军中小型战船，在稍加接触之后，竟然选择了逃离战场。
“江公！”
陈衍看向了身边那个披着斗蓬立于身侧的老者。
“江芊不死，我军必败！”
陈衍直截了当的告诉了对方结果。
被称呼为江公的老者，便是江陵江氏的顶梁柱，先天高手江充。
原本他是江芊的支持者。
在江芊的整个计划之中，江充是她守卫丹阳的重要一环。
可惜到了最后，江充在判断江芊一定出了事情而不可能再回到丹阳之后，他选择了反水，加入到了项鹰的队伍之中。
而这，也直接导致了丹阳的彻底失守以及贺涵等江芊坚守支持者的死亡。
事情走到了这一点，江充已经无路可退，
正如陈衍跟他说的那样，江芊不死，江氏必亡。
江芊本身与江氏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只不过是最初江芊上位需要的一层壳而已。
真让江芊绝地求生，反败为胜，重新掌控了楚国，
江陵江家则覆亡无日。
素来背叛者都不会有好下场。
更何况是江芊这样强势的女子。
战场上的形式，江充自然也看得一清二楚。
说句实话，他心里也很是有些震憾。
不过心里又有些奇怪。
因为江芊现在的状况，委实是有些狼狈一些。
大雨倾盆而下，江芊立于雨中，
雨水早已将她浑身浇得湿透，衣服紧紧地贴于身体，将她凹凸玲珑的曲线勾勒得极其明显。
如果是普通女子，自然是骄傲的本钱，但对于江芊这种身份的人来说，这可就是很难堪的场面了。
可江芊完全不需要如此。
她可是先天高手。
就像自己一样，雨水再大，也难以侵袭到自己。
意念动处，便能将风雨隔绝在外。
而且她擂鼓之时，表现出来的水准，也大大地不对头。
她受了伤！
跌了境！
江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别人或者看不出来，但对于他来说，这些差别即便再细微，也很难骗过他的感知。
江芊一定是与李大锤动过手，
结果也肯定是不敌，
所以最终才会被李大锤降服，成为李大锤的盟友，但那一战，也绝对让江芊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一个跌境的江芊，可就不是自己的对手了。
江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当然是要痛打落水狗，趁你病，要你命啊！
“我去杀了这个妖后！”他盯着远处那个擂鼓的女子，道：“剩下的事情，就要看陈将军你了！”
“妖后如死，敌军立亡！”陈衍道。
江充哈哈大笑声中，袍袖一拂，人随风起，凌空越过艘艘战船，直向敌人层层拱卫的那艘战船袭去。
无数羽箭射向空中，其中不乏带着凄厉啸声的长枪，那是有着相当武道修为造诣的人投出来的，但单凭这些便想拦住江充吗？
如果是在陆地之上，在无数军士拱卫之下，江充不会自取其辱，但眼下，江上数百艘战船聚集在一起混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江芊虽然身处敌人阵营的中心，但每一艘船与其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而这个距离，已经足够江充施展手段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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