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思鸢将手上的食盒揭开,一股馥郁的香气便自里头涌了出来。
木檀闻见肉和米饭的香气,喉咙里咕噜一下,咽下一口口水。她的眼珠子往食盒里瞟去,转了一圈,又死死盯着地上,再不肯看一眼。
“我……我不吃。”木檀低低出声,声音的干涩嘶哑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皱了皱眉头,更恹恹地倒了下去,“小姐别给我送吃的了,横竖是条不干不净的贱命,就让我死了吧!”
死可是个忌讳词,左思鸢沉下脸去,喝道:“这是什么话,好死不如赖活着。你不吃不喝的,叫那些关心你的人也不得安生,你心里就痛快了?”
听左思鸢这么说,木檀瞪大眼睛,怒道:“原来小姐来也不是为了我,那些人不过是看我笑话罢了,猫哭耗子假慈悲。”
左思鸢想不到到了这节骨眼上木檀竟还能说出这种话来,她的心凉了半截,将食盒重重搁在床边的桌案上:“行啊,反正我们的一番好意在你眼里都是假慈悲,那你要死还是要活,横竖不干我的事。这东西,你爱吃就吃,不爱吃就罢了。”
左思鸢转身便要出去,看见她黑沉的脸色,木檀心中有些紧张,无处宣泄的怨愤和委屈一股脑涌了上来。
她“哇”一声哭了出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哭得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凄惨:“好啊,你们现在都是嫌弃了我了!个个都恨不得将我摘出去了!我这是得罪了谁哇,吃力不讨好,反把自己的一辈子都搭进去了,我的苦跟谁说去?我现在就死了吧,我这就死了吧!”
她爬起来,一股脑就要往墙上撞,左思鸢本被她胡搅蛮缠有些不痛快,此番见她哭得这般惨烈,又真要寻死,一时慌了起来,连忙去拉她。
谁知道木檀看起来瘦弱,撒起泼来左思鸢一人还真是拉不住她。周嫂子和茶香听见动静连忙赶了过来,见木檀要撞墙,都吓得慌了神,几人手忙脚乱,才将木檀按在了床上。
周嫂子将木檀揽在怀里,吓得也陪她掉起眼泪来,拿绢子擦了一把泪珠子,忍不住道:“你也真是个傻的,小姐这么心慈,我们也都是真心待你,你何苦说出这么伤人的话来?你这样的,也不是嫁不了人,到时候只说自己在老家嫁过人,也无人查证,找个丧了妻或没处娶的,也不是不能。况且,你若是不愿意,便是跟着小姐一辈子,她也不会撵你不是。”
听周嫂子这些话,木檀心中更加窝火。她一向对自己自视甚高,怎么肯捡那些寻不到老婆的嫁人?要留在左思鸢身边做一辈子下人,她更是不情愿。
想到左思鸢一个下堂妻,也能得贵人的青眼,木檀对周嫂子的话更是不平,便撇着嘴坐直了身子,再不肯靠在她肩上。
左思鸢见她满脸的愤懑,心下虽恼火,但也不能说她的不是,只能开口柔着来:“这样,那酒楼的事情,你不过也是想得些银钱。你将那事忘了,从今天起好好吃饭,吃一碗饭我便给你十个铜板,长一斤肉我便给你十两银子。你过得越好,我便越多发你月钱,日后出嫁,我也给你备一份嫁妆。这样,你可肯好好吃饭了?”
木檀想不到左思鸢竟这样大方,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你……你说得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你若是不信,咱们就立个字据。”
木檀听了这话,一下子站起来,竟真的翻箱倒柜找起笔墨来。周嫂子见状本想拉着她,却被木檀一把推开,道:“小姐亲口答应我的,她都没心疼,你心疼个什么劲。”
周嫂子见状也只得叹一口气,暗暗道:“你可真是个不知好歹的!”
和木檀立了字据,她整个人都活泛起来,将左思鸢带来的吃食全扫荡了个干净。左思鸢此刻尚还没想到贪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她见木檀好似活了过来,心里也松了口气,亲自收拾了食盒便出去了。
到了院子里头,茶香气恼道:“小姐你何苦那样糟蹋银子,这一时说起来轻巧,一天就要下三十个铜板下去,这一年两年,可不是笔小数目!”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贪钱我便给她钱,她有了银子总不可能走投无路,也多份保障,也不会再去做什么想不开的事情。”在这种事情上头,左思鸢并未将银钱想得那么重要。
茶香闻言叹了口气:“小姐你这么善良,可盼着她记点小姐的好,也别再有什么事都埋怨小姐了!”
左思鸢为酒楼的事又愁了两日,本想重寻一处,又不甘心那五百两银子就这么打了水漂。何况支出那五百两银子,她手头的钱还够不够另寻一处不错的酒楼也很成问题。
见左思鸢整日愁眉不展,茶香趁没人时,又忍不住道:“之前那位公子,兴许是不愿透露真实身份才隐瞒了小姐,可他看来来头实在不小,对小姐也不像是假的,小姐不如找他想想办法?”
左思鸢点了一下茶香的额头,道:“不论他对我是不是真心,我也想寻他,可他既告诉了我假名字,我也不知他家在哪。他横竖不出现,我又到何处寻他去?”
这个时代,又不像在现代的时候,留个电话,好歹还能联系上。这人海茫茫的,京城这样大,对方的姓名住址一概不知,若是他再也不出现,左思鸢只能当自己根本没认识过这个人!
茶香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也只能恨恨道:“那个假傅公子也真是的,这些日子也不来,当我们好玩么,这么糊弄一番就沉了大海了,实在可气!”
听着茶香的话,想到那日同牧青寒说的那些,左思鸢又不由有些失落。
难道是那的话太重,伤了他的心,以至他真的再不想见自己了?
虽知道两人不该有什么可能,可在自己生命之中留下一笔鲜妍颜色的男子从此无迹可寻,左思鸢心里还是忍不住失落起来。
“实在不行,我只得再去找那个县令一趟。拿了钱却不办事,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左思鸢站起身来,被这些事情搅得焦头烂额,“大不了豁出去,横竖得叫他帮我一把。”
知道左思鸢又是想威逼利诱加上要挟那一套,茶香惊道:“可使不得啊小姐,那毕竟是官家,比不得以前李府的老太太。何况贿赂这事本就上不得台面,小姐可别把自己都陷进去了。”
茶香的担忧不无道理,这个时代官和民是不可逾越的两个等级,官官相护,黑吃黑的事情多了去了。草民敢跟官员对着干,只能落个吃不了兜着走的下场。到时候一顿板子下去,有苦也没处说去。
左思鸢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她又坐了回去,心中思量一番,犹豫道:“难不成,我去找找李端?”
“诶?这敢情好!”茶香的眸子亮了起来,拍手道,“小姐你和他好歹几年的夫妻,他如今是翰林,虽是操笔杆子的文官,但朝廷里总有关系,比我们这些平民管用。”
这似乎也是如今唯一的法子了,只是要去找李端帮忙,左思鸢的心里总憋着股闷气。
往前她在成英郡主跟前腰杆子挺得直,就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和李端没什么,他们两个再怎么样,也跟她没关系。
可如今,若是跟李端又有什么纠缠,有些话便说不清楚了。
这夜,左思鸢躺在床上彻夜难眠,翻来覆去也绕不开这些。早起时眼底乌青一片,将茶香吓了一跳。
穿好衣裳准备过李府去,那个地方,她本发誓这辈子都再不踏进去的。
还未出门,忽然二柱一脸喜色地跑进来:“小姐,小姐!”
见二柱跑得跌跌撞撞,将门口晒着的菜干都撞翻了,茶香皱起眉头,大声道:“也不小心着点,我和周嫂子洗了半天的菜梆子,弄脏了你洗吗?”
见茶香数落自己,二柱停下步子,耳朵便红了。他摸了一把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道:“对不住茶香妹子,我这不是太激动了么。”
听见二柱的声音,左思鸢问道:“怎么了,二柱?”
“小姐!”二柱咧开嘴一笑,满是喜色,“刚刚官府那边来了消息,酒楼解封了,咱们可以收拾开业了!”
“真的吗?”左思鸢喜形于色,脸上洋溢起笑容。
“嗯!似乎是有人打点了关系,有些来头,衙役们不肯说,也不知道是哪位恩人!”
左思鸢闻言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只是事情没有定论,一切都做不得准数。
周嫂子等人听说了这个消息,也都欣喜非常,只有木檀一人一脸惧色。
知道那酒楼给木檀留下了阴影,左思鸢心中虽怜惜,却也不能因为她一个人便不开业了。
正为难之间,木檀跑过来,一下子跪在左思鸢面前:“小姐,那地方我横竖不可能去了,不如您赏我两百两银子,让我出去自谋生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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