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天亮左思鸢才沉沉睡去,这一睡便睡到了下午。
好容易醒转回来,唤了一声碧珠,打水净面梳头,茶香从外头进来,急得“哎哟”一声:“我的好小姐,怎么这时候才起来!外头的人可等了好几个时辰了!”
看见左思鸢的眼圈,茶香又笑了一声:“小姐这模样,你二人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了!”
“怎么了?”左思鸢匆匆用玉簪挽了头发,“今日鸢月楼不是没开门么,谁来了?”
为了收拾东西离开,鸢月楼里又被她们搬得差不多,空空荡荡的,厨子下人也遣了回去,难开门迎客。左思鸢又吩咐将那些人寻回来,鸢月楼里慢慢恢复原样,退了酒席的客人家里也要一个一个地去打招呼,因此没个两三日,倒是难整修回来。
这种时候,还有谁会来呢?
左思鸢动作太急,梳子一不留神被自己掉在地上,“咚”的一声,倒是将她自己惊着了。
茶香见状笑道:“瞧小姐这手忙脚乱的,他好好地在那坐着呢,又跑不了,急什么!”
见茶香取笑自己,左思鸢才镇定下来。她也不知自己在焦急些什么,便坐稳了身形,问道:“是他来了?”
茶香抿嘴一笑:“可快去看看吧,小姐可不知道,他那模样,倒像是一夜没睡!今早我开门的时候见他站在门口,失魂落魄的,叫我这心都揪了三揪。”
左思鸢因为腿脚不便,夜里就歇在了鸢月楼的厢房里,没有回旧屋。听茶香这话,她吃了一惊:“那岂不是等了大半日的工夫?你怎么不早些叫我?”
“我也想呢,可是人家嘱咐了,叫不得打搅小姐,让你好好睡一觉。”
左思鸢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牧青寒正坐在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包厢里头,左思鸢进去的时候,见牧青寒面前摆了一碗鸡丝粥,色泽看起来倒是诱人,只是已经一点凉气没有,也不知道放了多久工夫。
那粥看起来只动了几口,左思鸢见牧青寒一身青袍,头发虽梳得一丝不苟,可那眼睛里头却布满血丝,形容憔悴,挂着好大一个黑眼圈,下巴上也长出青色的胡茬来。
左思鸢看得心里一揪,走到他面前,问道:“怎么不吃?”
牧青寒看见左思鸢过来,眼睛里头一亮,又见她走路不稳,一把搀住她,目光落在她的左腿上:“你的腿……”
“没事。”左思鸢摇摇头,顺势坐到牧青寒对面,“不知道衡王殿下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听左思鸢唤自己“衡王殿下”,牧青寒一怔,手指无措地蜷缩起来,目中的光彩一下子暗了下去:“你知道了?”
“时七,我不是有意骗你的……我只是因为,只是因为怕你……”
“我知道。”左思鸢淡淡开口。
牧青寒低下头去:“时七,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才会被娜真劫去,遭到这种对待。若不是因为我,不会有这些事端。”
“我该谢谢衡王才是。”左思鸢将牧青寒面前的那盏凉透的茶倒了,提起茶壶替他续了一杯热的,“我也是昨日才知道,原来这鸢月楼能开起来,还要多亏了衡王。若不是衡王,我现在也不在京城了。说起来,这一来一往,也算扯平了,衡王不欠我的。”
见左思鸢的语气始终有些冷淡,牧青寒的心里头堵着,更加不痛快:“时七,你千万不要误会了,我和那个娜真根本没什么,我也没想到她对这桩婚事这样上心。我从来没想过要娶她,时七,我心里头的人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
牧青寒握紧拳头,似是下定了决心,眼中坚定起来:“时七,我昨天想了一晚上,一切都是我太过懦弱。若是我勇敢些,敢站在你身边护着你,就没有人再能欺辱你。听说你被娜真抓去的时候,我急得立时奔去娜真那里,可那时你已经离开了。那时候我想立刻来鸢月楼看看你,看看你有没有受伤,可是……可是我的顾虑终究太多了!”
“时七,是我没有护好你,你不要生气,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我可以不强求你嫁给我,以后的任何事情我都不会欺骗你,只希望你能让我留在你身边,至少,你将我当做朋友也好。”
牧青寒说这些话时,眼里隐有泪光。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将自己低到了尘埃里。而这样生怕左思鸢误会、难过、不快,为了顾虑她的情绪压低自己声音,说话断断续续的男子,竟然拥有最高贵的身份。甚至,只要他想,这世上没什么是他不能得到的。
左思鸢见他这模样,自然也说不了什么重话。
她高喊了一声:“茶香,端些饭菜进来。”
茶香的动作倒快,不过一会工夫,便端了两三样碟子并两碗米饭上来。
饭菜的香气闻得左思鸢精神大振,她分给牧青寒一双筷子:“衡王殿下不饿?我这一天还没进米水,可饿得前胸贴后背,没力气说话了。”
牧青寒接过碗筷,他一天也没吃什么东西,又是个胃口大的人,只是因为心中郁结,才没什么心思用饭。这会左思鸢递给他筷子,他不得不接着,却仍是没什么胃口。
“时七,你不要再叫我衡王殿下,你还如以前一般叫我……”
牧青寒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以前他告诉左思鸢的是假名字,总不能再叫左思鸢喊他慕竹吧?
“时七,我的真名叫做牧青寒,青色的青,寒冬的寒,你往后,就叫我青寒吧?”
左思鸢低低应了一声便用起饭菜,牧青寒见她始终冷淡,心又灰了几分,越发没食欲。
“到我这鸢月楼来却不用饭,青寒,你若是再如此,我可要赶人了。”左思鸢轻敲了一下碗沿,脸上佯装怒气。
听见“青寒”两个字,牧青寒怔了一下,而后绽出笑意,轻笑一声,便飞快地端起碗吃起来。
见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左思鸢有些惊诧。眼前这人,哪里像个王爷?
她不由笑了一声,搁下碗筷,道:“衡王殿下果然是弱冠之年吗,怎么看着倒像个小孩子?”
牧青寒闻言皱起眉头来,他嘴里还塞着满满的饭菜,不满地咕囔道:“不是说好了要叫我青寒的吗?”
左思鸢啼笑皆非地摇摇头,也不知道这么一个牧青寒,是怎么叫娜真一口一个衡王哥哥的。
“牧青寒,你不娶娜真是对的。”
牧青寒歪了歪头,以示不解。
“她那丫头也挺可爱,兴许能找到更好的。”
牧青寒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他放下筷子,用汗巾擦了一把嘴,对左思鸢道:“我已经快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你对我好容易有些笑脸,我才……”
“好了,我不过开个玩笑罢了。”
见牧青寒的一碗饭要见底,左思鸢又道:“还想吃什么,我做给你。”
牧青寒闻言眼睛愈发晶亮:“想吃时七亲手做的乌冬面!”
左思鸢点了点头:“那你在这等着我。”
“诶……”见左思鸢要起身,牧青寒一把拉住她,瞅了她的腿脚一眼,“还是别了,你的腿受伤了,不宜操劳。”
“没事,我这腿都好几天了,不碍事了。”
左思鸢端着乌冬面回来时,听见包厢里头传来轻微的鼾声。她推门进去,见牧青寒伏在桌上,竟然已经睡着了。
男子的睡颜格外安详,左思鸢站着,看见他乌墨一般的发丝,眉骨之上的那一粒痣和长长的眼睫。
静睡的牧青寒是个彻头彻尾的美男子,不言不语的他有几分安静的美感。左思鸢便也将手里的乌冬面放下来,静静坐在他对面。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轻轻抚了一下牧青寒的头发,而后手指轻轻向他,顺着他的额头,一路抚到了鼻梁之上。
男子的脸上带着微微的暖,皮肤细腻柔软,只有下巴上的胡茬有一点扎人。
可能是感觉到有人的触碰,牧青寒微微皱起眉头,轻轻动了一下,却并未避开。
他是太累了吧?
左思鸢凝视着他,眼里慢慢染上几分笑意。
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敢放心大胆地看着他。认识牧青寒到今天,她不知道对于面前的这个人,她怀着什么样的感情,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并不讨厌这个人。
她并不想在言语之上伤害他。
牧青寒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张床上。他惊了一跳,一下子爬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衣领。
见自己的衣服完好,牧青寒偷偷松了口气,观察房间的布置,并不似在王府,便狐疑地走了出去。
一出门,牧青寒才发现原来自己还在鸢月楼里。透过不远处的窗看出去,外头黑沉一片,自己手边已经掌上了灯。
“醒了?”左思鸢用勺子搅了搅自己手中香软的米粥,一股香气就钻进了牧青寒的鼻子里。
想不到睡醒以后还能再觉得左思鸢,牧青寒一下子觉得分外满足。
左思鸢眼尖地看见牧青寒耳朵上可疑的红痕,笑道:“怎么,衡王殿下害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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