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思鸢咬了口包子,许是昨夜晚饭没怎么吃,又跑了许久的缘故,竟然觉着这包子如此香甜可口,实乃世间少有的美味。
填饱肚子之后,她看着牧青寒,经过昨夜暗巷里的厮杀,他虽然没有受什么伤,但衣裳上面多了许多破口,看上去有些狼狈。
“青寒,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牧青寒以手托着下颌,沉吟半晌才道:“现在栾城之中到处都是禁卫军,马车肯定是得弃了。”
他沉吟半晌,忽地墨眉一挑:“对了,我们还可以走水路,过了栾河就是河东镇了,禁卫军一时之间还排查不到那里,咱们可以继续朝东走。”
左思鸢点点头,半开玩笑地说道:“你说去哪我就会跟去哪,反正我对这里陌生得很,你可别把我弄丢了。”
牧青寒攥紧她的手:“你于我而言,乃是世间至宝,就算豁出性命,我也不会把你弄丢的。”
左思鸢心头涌过暖流,都说只有经历过生死,方知感情的珍贵,看来这句话不是作假。
两人来到栾河边上,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去,河面上烟波浩渺,看不清楚船家。
左思鸢走到一艘船前问:“去河东村吗?”
坐在船头的渔夫斜眼瞥了瞥他们:“在船上等着,人齐了就走。”
牧青寒跟左思鸢对视一眼,又对船家道:“我们两个有急事儿,您看可否通融一下,我们包船走。”
船家闻言,本来恹恹欲睡的脸上顿时有了神采,他拿下斗笠看着牧青寒,笑得贪婪:“只要有钱就成。”
说着,他比出了两根手指头。
“二十两?”左思鸢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拉一个人最多才二钱银子,这船拉满了都没有二十两啊!”
牧青寒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用眼神暗示她不要再说下去了,对船家说道:“就按你说的给吧。”
船家咧嘴一笑:“还是这位老板阔气,船上请。”
牧青寒在左思鸢耳边道:“不能跟此人讨价还价,省得他心存怨怼,不好好划船。”
他抢先一步登上船,才把左思鸢稳稳扶上船。
“这二十两给你,一个时辰之内,我们要去河东镇。”
“得嘞!”船家接过那锭闪闪发光的银子,喜滋滋地用衣裳擦了又擦,才小心翼翼放入衣襟里,摇动船桨缓缓离岸。
左思鸢跟牧青寒相对而坐,看着栾城距离他们越来越远,有种避过一劫的感觉。
船家一面摇桨,一面唱道:“无事出河东,河湾浊且深,吾自划船去,小曲幽幽中。”
过不多时,小船在河中央停下,不住地顺着旋涡打转,船家也停了摇桨,继续唱起方才的小调,声音越来越大,像是某种用以呼朋引伴的暗号一样。
左思鸢心里一紧,一种不好的预感漫上心扉,不由朝旁边的牧青寒看去,见他也是满脸戒备。
作为回应,牧青寒攥紧左思鸢的手,抬头对船家说道:“船家,我们两个急着去河东镇办事,您能快一点吗?”
船家闻言,止了歌声,回头看着他们:“要快点也成,把你们身上的钱都给我,要不然,我就把你们都推下去!”
牧青寒闻言,眼中神色一紧,下意识把手按在腰间藏着的匕首之上。
那船家瞧出端倪,眯了眯眼指着他又说:“摸什么呢?把你藏着的那匕首拿出来,扔给我。”
牧青寒定了定神,把匕首掏出来,扔给了他。
船家掂量了掂量那把错金匕首,满意一笑,龇出满口黄牙:“看不出你俩蛮阔的,再把你那包裹打开。”
左思鸢不由攥紧牧青寒的衣袖,察觉到她的紧张,他瞥眸朝她看去,嘴角勾起个令人安心的笑意。
牧青寒解下包裹,里面露出厚厚一沓银票,还有闪闪发光的散碎银两。
“把包裹递给我!”船家迫不及待道。
牧青寒一脸平静地点点头,拿着包裹起身,长臂一伸,朝站在船头的船家伸去。
船家才伸手接过包裹,就觉一道黑影闪过,刹那间,牧青寒已经身形一现站在他背后,把他喉咙锁在肘间:“就你这两下子还想当强盗?”
船家身子都僵了,牧青寒的胳膊还在不断收紧,他只觉呼吸越来越困难。
就在此时,忽然船周传来可疑的水声,紧接着,船板一阵震颤,几个身着黑衣的刺客蹦上船板,把左思鸢围在中间。
“时七!”
牧青寒刚一开口,就觉手腕处一凉,再低头看时,他的衣袖已被划破,汩汩鲜血冒了出来。
顾不上再管那船贼,他下意识朝左思鸢跑去,那几个黑衣人纷纷亮出匕首,朝他直刺过来。
牧青寒身形飞速,朝后轻轻一闪,旋即疾速地出脚,把那人扫倒之后,伸手将左思鸢拽到自己背后,两眼通红瞪着那几个人。
突然,左思鸢背脊传来一股寒意,她急忙回过头,见那船贼已经除去蓑衣,竟也穿着如同那几个刺客一般的黑衣,举着牧青寒朝她刺去。
左思鸢强迫自己定了定神,抬腿猛地踹向那人肚子,顺手把匕首抢了过来,塞进牧青寒手里。
匕首落到他手中的那一刹那,黑衣刺客们也都纷纷扑了上来,刹那间拳脚刀锋纷纷加诸在他一人身上,牧青寒把左思鸢牢牢护在怀中,不断矮下身子,直到整个人趴伏在狭窄的船舱内。
拳脚击打在身体上的闷响不绝耳畔,左思鸢心内焦急如火,可牧青寒力气偏偏大得惊人,把她牢牢护在怀里,她一动都不能动。
“青寒。”
她的声音颤抖而哽咽,慌乱的泪水早已把两人衣襟打湿。
“时七,抱紧我。”
牧青寒的声音听起来吃力了许多,说完这句话后,他身形如电,就地一个翻滚,旋即站起身来,眼圈发红,十足一个被彻底激怒的困兽。
他握紧手中匕首,挥刀朝黑衣刺客们攻了过去,每一招都带着十足的杀意,顿时,刀尖刺穿皮肉的声音充斥着窄小的船舱,牧青寒把左思鸢稳稳护在身后,招招冲着逼命而去,转眼间,鲜血不断溅起,模糊了两人的视线。
左思鸢心跳如雷,浓郁的血腥气味充斥着鼻腔,分不清是那些黑衣人的,还是……
左思鸢不敢再细想下去,她可以察觉到牧青寒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吃力,最后,一声划破布料的响声过后,他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
胸口凉丝丝的,他费力地低下头去看,一道血痕从左肩贯穿到右胸。
牧青寒倒抽了一口凉气,意识逐渐开始混沌,在彻底昏过去之前,他使出全部力气,把左思鸢护在怀里,一同跳下了河。
京城。
入夜时分,凝香坊之中红袖招摇,香粉混着酒气在空气中缓缓浮动,端的是一派春风旖旎。
从门口走进个穿黑色软甲的年轻男子,上半边脸用黑色玄铁面具遮住,可从那象牙色的白皙肌肤,山峰般挺翘的鼻梁,以及一双魅惑的薄唇看来,此人必定是俊俏非常。
他一进凝香坊,顿时好似把坊内姑娘们的魂儿都勾了过去一般,成群的莺莺燕燕顿时朝他袭来。
“这位公子面生得很,让奴家来陪你吧……”
那人始终面无表情,径自上了三楼雅间。
姑娘们见他上了雅间,便明白过来定是有正事儿要办的主儿,顿时都收了风韵,惋叹着四散而去。
他上了楼,径直推开其中一间雅间的门,门中之人见他进来,纷纷跪倒在地:“参见尊上。”
“起来。”傅慕竹走路带风,走到主座上坐下:“人呢?”
属下一个头磕在地上,身子抖如筛糠:“回禀尊上,我们派去的人都……牧青寒也被砍成了重伤,顺着河水漂走,八成是活不成了!”
“左思鸢呢?”傅慕竹缓慢开口,语气比数九寒天还要冰冷。
“她跟牧青寒一起流走了……”
属下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已是汗如雨下。
傅慕竹眼中神色一紧,旋即开口问道:“跟丢了?”
属下闻言,更是叩头不止:“尊上饶命,属下只是个报信的啊,求尊上饶命!”
“你还记得北府的规矩?”傅慕竹站起身来,走到那人面前,目光里带着怜悯,就好像在俯视着蝼蚁一般。
“你的同伴们都死了,你还有脸活在这世上?”
属下闻言,面色顿时变得如死灰一般,苍白的嘴唇不断颤抖着,过了良久才道:“那,求尊上赐属下死……死罪……”
“我不会让你死的。”傅慕竹神情淡然:“你不会不知道吧?落在我手里,活可比死痛苦多了。”
属下闻言,脸上露出无比惊骇的表情,面容扭曲着,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
傅慕竹话音刚落,从门外进来几个穿着便衣的北府之人,把那人架出房中。
“至于你们几个人。”傅慕竹看着房内剩下的人:“命你们尽快查出这两个人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属下领命过后,便迅速退出雅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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