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夏国津双目睁大,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想要接过夏暖手中的戒指。
而夏暖却像是完全都没有看出他的心思一样,仍然只是跪在地上,手里捧着那枚戒指,却并不起身向他递过去。
现在倒是想着这枚戒指了?简直就是可笑!
婚戒从来都是爱情的联结与象征,可是夏国津和母亲的这枚婚戒却是母亲灾难的开端,也是她到死都无法解开的心结!
夏国津的声音终于还是已经微不可察地发起抖来,“夏暖,这枚戒指是我和你母亲的婚戒,这是那枚戒指对不对?”
夏暖心底的冷笑更甚,但是面上却是更加悲切了三分,“爸爸,这确实是你和我妈妈的婚戒,这是当年她死的时候,我从她的指头上取下来的。”
夏国津闻言,面上一震,“徐梦告诉我,可她说她早就已经把这枚戒指给扔了啊!”
夏暖闻言,几乎已经要忍不住咬牙,但是面上却还是不敢露出分毫,她接着又抬手抹了一把泪。
随后,她接着开口,声音透着一种巨大的悲怆,“我妈她根本就没有将这枚戒指给扔了,她不过是一直都将戒指给收起来了,但是就在她自杀那天,她手上却是戴着这枚戒指的。”
顿了顿,她的目光陡然变得幽远,“那天我放学回家后,一开门就看到了她倒在血泊中,旁边还搁着一把菜刀。她手腕上的豁口那么大,一直都看还在流血,而这枚戒指就被她的血给浸着……”
夏国津已经不可抑制地猛咳起来,“夏暖,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脑海中还是不自禁又浮现出了,母亲当时大半个身子浸在血泊中的画面,她的身子正已那样奇异的角度扭曲着,她的眼临死的时候还大睁着,那里面像是饱含了无尽的绝望和哀恸……
而她当时死的时候,手上确实就是戴着这枚戒指的。时至今日,夏暖依然不懂,母亲为什么会特意挑在自杀的这天将这枚戒指戴在手上。
因为这枚戒指象征着夏国津带给她灾难的开始?还是说她到死的时候竟然还没有醒悟过来,还沉浸在当年夏国津为她构建的幻梦中?
一想到这儿,夏暖旋即就借着低泣而低下头,好避开夏国津的视线,否则她担心自己实在是没有办法藏住自己眼底的怨毒
片刻后,夏国津带着几分悲戚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夏暖,我对不起你妈啊,我对不起她。”
夏暖几乎要冷哼出声,而一旁的姚雨燕已经是恢复了过来,她旋即就起身对着夏国津嚷道:“你对不起她个屁啊!你要想清楚,当年是那个女人自己自杀的,又不是你逼着她去死的。这根本就和我们没有半点关系,这就是她自己短命!”
夏暖闻言,藏在一侧的手立刻就紧紧握成了拳,她几乎克制不住要将姚雨燕这张嘴给撕碎的冲动。
这世界上怎么就会有这样明明伤害了别人,但还是可以活的那样理直气壮,而还反过来将所有的罪过都推给别人的人呢?
“你住嘴!”在床上的夏国津竟然立刻就出声斥责姚雨燕。
夏暖望向夏国津,心底却并没有因为他这一声斥责而产生任何动容,他现在倒是愿意为她的母亲说话了?
勉力压下心头的怒火,夏暖终于还是抬头望向了夏国津,眼底的泪意仍然还在。
默了会儿,她这才缓缓地站起了身,膝盖已经跪的生疼,而腿也是麻木一片,但是她却是勉力让自己慢慢站稳。
随后,她终于将手中的戒指往夏国津面前一递,“爸爸,这是属于你和妈妈的戒指,妈妈既然到死都戴着,那么这或许就说明,她根本就没有放下过你,所以这枚戒指还是应该交给你来保管。”
夏国津刚刚明明是想要接过这枚戒指的,但是此刻夏暖真将这枚戒指递到了他的面前,他却不敢伸手去接了。
夏暖只见他面部的肌肉都像是微微抖了抖一样,眼底恍然有一抹惊惶闪现。
呵,这是沾着母亲鲜血的戒指,他终于还是感到害怕了吗?
夏暖眼底一抹冷色飞快地闪现,开口却还是带着哭腔的,“爸爸,我听妈妈说过当年外婆不让她嫁给你,甚至威胁她,如果她真的嫁给了你,那么就要将她赶出家门。
可是,最后她还是在一个大雪天跑出家门找到了你,那个时候你就是用这枚戒指向她求婚了,你说你要一辈子对她好。而之后就有了我,为了纪念那个大雪天,你还想要把我的名字取做夏雪……”
夏国津突然就插话了,像是在喃喃自语一般,“但是你妈妈说雪字含义太粗浅,既然是在大雪天,那么当然还是要盼着暖和的,所以她就取了一个暖字叫你的名字。”
故事又是怎么开始的呢?
当年的夏国津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穷小子,偶然中遇上了徐梦这个富豪之家的女儿,而这个女人刚好对他有意思,而且还是心思再单纯不过的女人。
所以这当然就勾动了夏国津的心思,之后他没有花费多大的力气就将这个女人哄上了手,再之后富豪夫妇终于还是因为心疼自己的独生女,从而也顺带着接受了他。
而最后,故事终于还是像开始那般俗套起来,富豪夫妇相继去世,夏国津终于可以翻身做主人。大把的钱抓在了手里,自然是有无数的美人愿意投怀送抱的,直到姚雨燕怀上了夏铭,他彻底抛开了这个家。
那一年,他终于还是撞见了倒在血泊中的她……
夏国津的说出来的话,夏暖早就已经听着母亲说了无数遍了,然而今天她从夏国津的嘴里听到后,竟然还是有了几分不一样的滋味。
那是什么样的感受呢?惋惜,哀恸,然而一切的感受却还是没有刻骨的恨意来的真实。
如果不是因为顾忌着眼前还有其他的事要做,夏暖只想要替母亲亲自问夏国津一句,“这么多年来,你真的就没有一点愧疚之心吗?你真的就没有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因为想到那个叫徐梦的女人而睡不着觉吗?”
这么多年来,自己真的就没有对徐梦有过一点愧疚之心吗?这个问题,夏国津也曾在某次午夜梦回的时候,问过自己。
然而,他发现自己是找不到答案的,又或许是他心底已经有了答案,但他却是一直都不敢让这个答案浮出水面来。
也就是今天被夏暖这么一说,他竟然才真是切切实实地意识到,徐梦当年确实就是因为他才惨死的。而且,那个一直被他当作敲门砖和工具来利用的女人,其实她当年的确是全心全意地信任他依赖他,甚至不惜背弃了自己的父母来跟他的。
而他这些年倒像是在刻意回避这个事实,自从徐梦离开之后,他就连他们还有一个女儿的这件事,好像也忘得干干净净了一样。
不仅如此,或许是因为小的时候穷怕了,他之后对金钱的欲望是一天盖过一天的大。这样的贪婪竟然还让他不惜用徐梦和他的女儿作为工具,就像是当年利用徐梦一样,让她去替自己拓宽门路,以获得更多的财富……
夏暖一直都在暗自打量着他,只见他眼底几分恍惚,竟然还像是有几分隐痛一样。
她随即沉痛开口,又开始哭诉,“爸爸,我妈都已经死了,她当年的人生就那样被毁掉了。如今我的人生还有回转的余地,你难道也要眼睁睁看着我像她一样,被毁掉吗?”
这样的问话,就像是可以拷问一个人的灵魂一样,夏国津蓦地就转头看她,眼底几分惊诧。
夏暖再接再厉,哭求道:“爸爸,我求你了,你就最后帮我这一个忙。我也不求您多的,以后不要再在媒体面前提到我了,您甚至就当我根本不存在了都行。”
夏国津望着她满脸的泪,竟然无意识地就要抬头去替她抹泪,然而手到了半空却还是无力地放下了,他如今实在是没有资格再这样做。
夏暖一颗泪流到了嘴角,她再次将手中的戒指举到了夏国津的面前,“爸爸,妈妈的戒指……”
夏国津终于还是别开了眼,“夏暖,这枚戒指还是你收着吧,你今天先回去。”
他终究还是没有直接答应自己的请求,夏暖心底难免还是浮现一抹焦急,随后夏国津竟然又再次开口,“你放心,你刚才说的话,我会答应。”
“夏国津,你……”一旁的姚雨燕终于还是忍耐不住地开口了。
夏国津却是蓦地就转头瞪她,那样的一个眼神,复杂至极,像是厌恶又像是顾忌,甚至还隐隐带着一分憎恨。姚雨燕第一次被夏国津这样望着,当下终于还是立刻就收了声。
夏暖这才道:“爸爸,那我今天就先回去了。”
一辆黑色轿车在路面上平稳行驶,轿车的后驾驶座上,江以容正端身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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