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先为大哥加缁布冠,大宾作为由筮法选择出来的,主持大哥冠礼的人物,此时吟唱道: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又授以皮弁,大宾复吟: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最后父亲为大哥加上了爵弁,大宾三唱: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老无疆,受天之庆。”
她坐在后面,看不清大哥的表情,却能想到大哥此时应该是十分严肃的。看着大哥不再是少年郎的装扮,头发高束于顶,一身玄衣,不再是那身熟悉的天水碧,竟感觉有些许陌生了。
加冠毕,大哥对坐在高堂的母亲拜了子孙对长辈的大礼。
父亲给大哥取表字:重安。
她在心里默默把这两个字唸了几遍,感觉这表字起的极好。
大哥一定会喜欢的。
……
及冠礼举行完毕,父亲又宴请了宾客,等到一切都结束后,已经到了戌时。
她沐浴过后,来到窗前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虽然已经是黑夜了,但是夜空繁星点点,月光撒在青石板上,泛着淡淡的银光。
一时半会也睡不着,想着今儿因为及冠礼也没能和大哥好好说上几句话,便穿了件常服,唤来雪盏为她掌灯到大哥的修礼阁去。
雪盏一向听她的话,也不会画素蕊那般因为是晚上就劝她明天再去什么的,应了声便提了盏灯和她出门。
二月的晚上还是有些冷的,除了一些巡逻的侍卫外,相府这会也不见有几个下人,回廊上灯笼上的流苏随着夜风肆意飘摇着。
雪盏提着灯走在她前半步,一阵风吹过,她只听得很大一声的喷嚏。
她这才注意到这姑娘就穿了件薄薄的外衫,绣着蝶戏花间的图样,好看是好看,却是不能保暖的。
忍不住说了她几句:“雪盏,怎么穿的这么少?若得了风寒可怎好?”
雪盏此时提着灯有点羞愧的说到:“奴婢刚刚忘了回去拿袄子,倒是让少爷担心了。”她说的婉转,她反应过来后,却感到有点不好意思。
好吧她想起来了,是她自己突发奇想要去修礼阁的,雪盏原本只需要在清宁居里面伺候,哪里会穿容易发热的袄子?
想了想,她便对她说:“待会送她到了修礼阁,你便回去换身衣裳再来伺候。”
“遵命少爷。”
修礼阁很快就到了。她站在修礼阁外等侍卫通传时,便让雪盏回去换衣服。
雪盏退下离开没多久,就有丫鬟从里面出来,正是早上来迎她的鸢飞。
鸢飞看见是她有些讶异,却只是道:“更深露重,少爷怎地这时候过来了,万一着凉了如何是好?快些随奴婢进来吧。”
又训斥了几句院门口守着的侍卫:“少爷身子金贵,怎么好让一直在外面等着!”
她笑笑:“她没事,穿着厚衣裳呢。大哥可是歇息了?”
鸢飞边领了她进去边告诉她:“回少爷的话,大少爷此时正在沐浴,约莫还有半盏茶时间就好了。”
她点点头表示理解:“嗯,那她就在前厅等着大哥吧,是她晚上来叨扰了。”
鸢飞拿帕子捂着嘴笑了:“少爷说的这是什么话,大少爷老惦念您了,在麟州那会可是经常念叨着呢!”却不是把她往早上她所待的前厅领,而是带着她往大哥的寝房走去。
鸢飞把她带到大哥寝房的外室,让她在那软榻上坐下了,又让人给她端来一大碗洁白如玉的牛乳。
“大少爷吩咐让奴婢给少爷您准备的,说小孩子喝了对身体好。少爷可以在这坐着稍等片刻,大少爷马上便出来了。”鸢飞说完,对她盈盈一拜就退了出去。
她乖乖的坐在软榻上,双手捧着那碗牛乳左右打量着四周。
大哥的寝房没有燃任何薰香,也没有什么贵重的摆设,朝向视窗的墙上挂着一幅很大的山水画。一面巨大的雄鹰展翅屏风将内外室隔开来。门口摆放着一棵小松柏,墙角两侧点着灯,并没有像她的寝房那样用白纱网着蜡烛,烛光摇曳,将寝房照耀的微黄。
大哥的寝房倒是简单的很,她这般想着,捧着碗喝了一口牛乳。
可能是大哥还吩咐鸢飞加了点糖,她喝这碗牛乳竟然有些甜。
忍不住又喝了几口。这时候,屏风后面传来脚步声,转出来一个人,她抬头一看,正是大哥。
此时褪去了那身庄重玄色礼服的他,又换回了她最熟悉的天水碧,可能是因为刚刚沐浴出来,长长的头发披在身后,带着些潮溼。
“大哥!”她捧着碗喊了他一声,“来坐。”然后自己往旁边挪了挪。
大哥走到她身边挨着她坐下,像小时候那般揉了揉她的脑袋:“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因为想大哥了。”她笑嘻嘻的,又喝了一口牛乳。
在烛光下,大哥的眉眼显得格外的亲切,一点也没有白天及冠礼时的疏离感,他拿出帕子为她擦了擦嘴:“就你会说话,牛乳都喝到嘴外边了,真是个馋猫,趁热喝吧。”
她“嗯”的一声应了,闷头把将那碗牛乳喝了个大半,忍不住打了个饱嗝,嘴里一股子牛乳味。
把碗放下,她摆摆手,表示不能再喝了:“大哥,鸢飞姐姐给她的这碗太大了,她实在喝不完了!”
大哥笑着又给她擦嘴,然后在她的目瞪口呆下把那碗她喝剩下的牛乳喝完,完了看见她一脸惊讶,歪头问她:“怎么了?”
她顿时十分羞赧:“大,大哥对不住,她不知道原来还要你还要喝,不然她早用一个小碗盛着了。”她都十一岁了,还让别人吃她剩下的东西,那个人还是大哥,想到这,不禁感到十分羞耻。
大哥却是低低一笑,也没继续说些什么,唤来人将碗收拾了,又沏了两杯水漱口。
她盯着手里那杯清澈见底的水,觉得她得说点什么来转移一下话题,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来了父亲给大哥取的表字:“大哥,其实她这么晚了过来,除了想和大哥说说话,还想告诉大哥一件她很喜欢的事情。”
大哥看向她,眼角带笑:“哦?是什么?”
她嘿嘿两声,回答道:“就是今天父亲为大哥取的表字——‘重安’二字她很喜欢。”
大哥似是愣了愣,连眼角的笑意都消失了一瞬,却也只是一瞬,复又笑了起来:“她为什么这么说?”快得让她以为那是她一时间眼花了——也可能是眼花了。
她思考了一下,然后把她今天想的重安二字的寓意说了出来:“大哥你看啊,重,代表着重大,贵重,双数的意思,父亲肯定是想大哥以后也会被圣上委以重任啦!安字嘛,安宁,平安,父亲肯定也是希望大哥以后能够平平安安的。这可不是一个让人喜欢的好表字嘛!”说完,她也学着大哥的姿势,歪着脑袋冲他笑。
“原来这就是她你喜欢的事情啊,”大哥听了她的解释后,笑意深了些许,“今天也晚了,就在修礼阁歇下吧?嗯?”大哥提出了邀请。
她长这么大除了之前和六皇子一起在好知房午休过外还没和别人同眠过,也不晓得自己认不认床,只是,她还没试过同大哥一起睡觉,也是有点想尝试一下的,又怕自己睡相不好。
她看着大哥,有点纠结。
烛火似乎是因为燃烧到了尽头,灯光黯淡了些许,窗外时不时有夜风吹过,微冷。回过神,只见大哥依旧侧头看着她的眼睛等着她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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