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试三年后就可以参加殿试,她已经在皇宫陪读皇子七年,本来八年期一到,就该回相府继续自行参加书院入学考试,但是父亲请示了圣上,提前一年,将她从好知房送到了国子苑。
国子苑是东盛朝的第一学府,好巧不巧,也是在皇宫,她觉得她从七岁起,倒是和皇宫十分有缘分了。
但是国子苑里却是和好知房不同,进入这里读书的人,最起码也要是各地乡试的前三甲,作为第一学府,皇族免费供应衣食住行,有知识渊博的老师和包吃包住的优异条件,东盛朝的学子们皆以入国子苑读书为荣,倒是让国子苑十分的人才济济了。
当然,她绝对没有拐着弯来夸自个儿!
……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国子苑的景色很好,这方天地里几乎囊括了东盛朝所有的花草树木。
三四月的天里杏花开满了枝头,不时有学子三两结伴从树下走过,春风一剪,枝头的杏花便飘飘洒洒落了人满身。
她走在国子苑的硃红色木板拼接而成的回廊上,路过一根根碧绿的廊杆。春风柔柔的扑在人脸上,带着沁人心脾的草木香。
此时的她,自己一个人抱着一摞书背着一些衣裳行李跟在监丞后头找房间——嗯,没错,国子苑包吃包住,不住也得住。会给每个在国子苑就读的学生安排住处,而且不能带仆从,美其名曰:锻鍊学生们的自立能力。
只有一个月四天的休浴日,可以自行选择回家待上半天。
最最为可怕的是,这里寅时就开始上早课。国子苑有一口大钟,每天负责报时,起不来也得起。
然而,比往日早了一个时辰就要起床,而且是没有专人来喊的情况下,她几乎可以预见了未来的迟到生涯。
此时表面带着微笑认真听监丞告知国子苑规矩的她,内心的小人儿却是十分欲哭无泪,想在地上滚上两滚。
不愧是父亲,委实坑人。
“公子一开始可能会不习惯寅时早课,起不来也正常,”那监丞笑眯眯的,将手随便往回廊上那碧绿的廊杆一指,“将这上面刻的戒律抄上十来遍,总能起得来的。”
她这才注意到那廊杆上有字,而且非常非常多,从上到下,密密麻麻刻满了比她腰身还粗上半圈的柱子。
监丞笑得和善,她却感觉头皮发麻——银子个铜板的,这么多戒律得抄到人手断掉吧?一定会的吧!
对上监丞笑眯眯的眼睛,她扯了扯嘴角,干巴巴答了一句:“她还是能起得来的……”吧?
监丞依旧一脸人畜无害,好像不知道自己刚刚说了多么一件可怕的事情,甚至欣慰的点点头:“公子起得来便好。毕竟又要抄戒律又要绕国子苑跑三圈也确实是一件苦差。”
啥?!
抄戒律不说还要绕着这有小半个皇宫那么大的国子苑,跑三圈?!三圈!
她惊恐地瞪大了眼。
春风依旧温柔,监丞也依旧笑得和蔼可亲,可是却让她活生生在三四月这温暖的天里打了个冷颤。
监丞好像也知道自己的警告起了作用,也不再多说,带着她来到了一个小院子里的其中一个房间。
“相爷告知过她们,公子喜静,便给公子选了东南角这间房。隔壁便是江家公子江南的房间,公子平日里得空,可以一起探讨一下功课。”
监丞笑眯眯的说完,袖子一甩,带着两袖清风便离开了。
他走得潇洒,她可是被他吓得够呛。
开门,把东西一股脑的放在桌面上,她看着四下无人,忍不住朝天哀嚎:“爹啊!您把她坑的好惨啊!啊!啊……”
就在她悲伤得无以复加的时候,突然隔壁传来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吵什么吵?”
一下子把她还没嚎完的半个“啊”字吓回了肚子里。
呃,差点忘了,刚刚监丞临走时说她房间隔壁也住着人,叫啥来着……江,江南!
咳,毕竟以后都是住在这的邻居,她得注意点形象。
灵光一闪,突然感觉到自己未来可能不会因为抄书抄到手断,跑圈跑到脚软的机会来了!
什么好邻居帮忙喊起床,一起结伴去上课的日子不要太美好啊嘿嘿……
打定主意,她便麻溜地开始收拾自己带来的东西,然后便和邻居去打个招呼,亲近亲近。
……
国子苑有被褥,她只需要把衣裳啥的放好就行,忙活一番之后,她瞅了瞅天色,差不多是吃午膳的时间,便打算邀请未来邻居一起去吃午膳。
来到江南的房间门前,她整理了一下着装,确定这幅样子没问题之后,抬手敲了敲门:“叩叩叩……叩叩叩……”
红棕色的门很快从里面开启了,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差不多高的少年郎。
她不禁愣了愣。
不得不说,她的邻居长得很好看,呃……虽然有点用词不当,可是当他着一袭浅蓝长袍,玉冠下眼若寒星看着她的时候,她的脑海里却只能浮现出两字“好看”来形容他。
“作甚?”他看着她,好像对她的呆愣有点不耐烦,面无表情的发问。
她眨眨眼,斟酌了一下:“要一起去用膳吗?”
江南点点头:“好,稍等。”然后“砰”的一声又把门关上了。
她摸摸鼻子,有点郁闷,这个邻居好像不是很好相处的样子。也不知道愿不愿意早上帮忙喊她起床。
“唉……”一口气还没叹完,门又开了,江南走了出来。
她看了他一下,和刚刚也没什么区别啊……所以刚刚为什么不直接出来。
然而江南出来了也没怎么理她,把门关上后,抬脚径直走了在她的前头,她反正对这里的方向也不熟悉,就跟在了他后面。
看着前方那个浅蓝色的背影,她原本打好的腹稿只能通通作废,心里在给江南那个好看的形容词上,又加了一个高冷。
可是,迟到的惩罚真的是太可怕了!想到监丞那张笑眯眯的脸,她就忍不住想打冷颤。
她纠结了一会,还是决定问一下,万一就答应了呢是吧?
快步追上走在前头的江南,她扬起一个自认为很亲切的笑:“你好,她复姓司空,名她。以后她们就是同窗了。”
江南停了停脚步,看了她一眼:“你就是那位十五岁就考得贡士的相府公子司空她?”
她点点头。
原以为江南还会说些什么,却只听他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就继续向前走了。
她:“……”虽然监丞和她说了你叫江南,可是你不礼尚往来的自她介绍一下么?
春风十里,染绿了国子苑墙上的地锦,吹皱了一池春水。
她跟着江南踏上了国子苑建立了多年的石桥,桥下水波荡漾,虽然没有到夏日荷花盛开的时节,但那层层叠叠的荷叶已经铺满了池塘,池水碧绿,似是一方上好的翡翠。
一路无言的来到国子苑的膳房,她原以为江南不会再和她说些什么,打饭的时候见他已经找好了位置,便打算自己寻个地方坐算了,人家不理她,她也没必要赶着上去看他脸色。
虽然,心里的小人又在哭唧唧的咬手帕——早上起不来啊起不来。
但是国子苑就一个膳房,而且恰逢午间,来用膳的学子几乎都把座位坐满了,就在她为难之际,突然听江南对她喊了一声:“司空,过来。”
她看向他,少年坐在窗前,细碎的阳光透过窗纱分割在他身上,玉冠边有碎发滑落在他的脸颊,给他清冷的气质增添了几分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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