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他应该七岁罢,却比你懂事多了,”父亲说着,略带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把她弄得有点不好意思才继续往下说,“她原本只是想发一次善心,给他买几个包子便算了,没想到他却说要请她帮忙。
“他说年方三岁其父便已经项背,母亲又已经缠~绵病榻许久,几乎药石无灵。亲戚落井下石,家仆四散,导致他现在爲了一个馒头也要争个头破血流。她问他,要她帮他什么。他说帮他读书。他要考科举。
“为父作为一朝左相,让一个落魄子弟读书这有何难?随手让地方官给他安排学堂,却没想到这孩子跪在地上递给她一枚玉令。就是你手上那枚。”
她不禁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青色玉令,又听父亲继续说道:
“江南告诉为父,这枚玉令是他的祖传之物,持有玉令者以后有需要他的地方,即使是去送死,也在所不辞。
“为父自然不需要他为她去送死,但是为父看得出来拥有那般心性的人以后成就绝对不可估量,便让宋管家在你七岁的时候把这枚玉令交于你。”
她眨眨眼,总感觉江南这娃把自己给卖了。
出了父亲的书房,她还是感觉自己有点恍惚。
资讯量略大,她得好好消化一下。手心里还握着那枚玉令,她看了一会,又把它塞回了怀里。
按父亲所说,这枚玉令是江南的祖传之物,虽然于她来说并没有多大用处,可是却是人家宝贝,还得妥善收好才是。
不过她这会倒是有点理解为什么江南对她那么热心了,可能因为他也知道她是当年救他的恩人的儿子吧?
但是想想江南的表现,却又不像,一开始接触的时候对她不待见的很……
呃,有点烦躁的挠挠头,她决定——顺其自然吧。这枚玉令她暂时也用不上,也不想拿出这个东西来问他,免得他会因为父亲的原因对她变得拘谨。
毕竟这个邻居除了有点面瘫,还是十分热心的,和她相处的时候她也感觉到很轻松,一点也没有在外面和那些世家子弟相处时的笑里藏刀感。
这般想着,她便打定主意不让江南发现这枚玉令在她身上了。嗯,当初把它放到最贴身的地方果然是个十分明智的决定啊!
……
清宁居。
一个月不见,院子那棵榆树又变葱翠了不少,看起来生机勃勃。
雪盏见她一个劲的盯着榆树瞧,捂嘴笑道:“少爷对这棵榆树这么宝贝,也不枉礼言让人给它定时施肥了。”
她瞅了她一眼,问:“难道以往就没有施肥吗?”
雪盏朝她调皮的吐了吐舌头,转移了话题:“少爷,素蕊姐听说您今天回来,让厨房提前给您备好了您喜欢的点心。刚刚大少爷身边的鸢飞过来,说大少爷请您今晚到修礼阁用膳。”
她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并让雪盏把点心端上来——在国子苑一个月了,她真的完全没有吃过点心!所以为什么那么大的一所国子苑连点心都没有!让她硬生生没吃了一个月的点心啊!
心里的小人委屈得默默蹲在墙角画圈圈。
在清宁居比在国子苑的房间里舒服多了,端茶倒水都有人来伺候着,更重要的是可以睡懒觉,睡到多晚也不怕迟到或者错过了膳房打饭的时间。
于是在吃完一碟好吃的点心后,她愉快的投向了床的怀抱,睡了个天昏地暗。
……
周公因为她偷吃了他的一个鸡腿正拿着棍子在后头死命地追她,她嘴里叼着一只鸡腿在前面飞快的跑,很快就把他甩远了。停下脚步喘了口气,她正准备试一下那个鸡腿是什么味道的时候,嘴巴却咬了个空。
诶?鸡腿呢?
她带着疑问缓缓睁开眼,看到的是有些昏暗的四周。
“醒了?”床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把她吓了一跳,闻声看去,原来是大哥。
他此时坐在她的床沿上,背靠着床柱,中午所见的那身暗红色官服换成了熟悉的天水碧色长衫,面容隐在昏暗的光线里有些模糊不清。
她想说话,却感觉嗓子干得很,坐起身正打算给自己下床倒杯水喝,大哥却快她一步,走到桌前倒了杯水递给她。
“喝吧。”
她接过一口闷了,温热的水滋润过喉咙,这才感觉嗓子好了点。
“大哥在这等了她多久了?”她问他,声音还是有些沙哑。
大哥拎着水壶又给她沏满了一杯,说:“没多久,才一个时辰。听下人说你不到未时便睡着了,却到了酉时还没醒,她便过来看看。原本想着喊你起床用晚膳,看着你睡得这么沉,就让他们把灯熄了,让你继续睡久点。”
“大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大哥的面容虽然在昏暗的环境里看不清,语气的笑意却传入了她的耳朵:“也不晚,刚刚戌时三刻。”
好吧,她这一个午觉,直接从下午睡到了晚上……
“醒了便好,该用晚膳了。”大哥将水壶放回桌面,亲自把灯点亮,又吩咐外头候着的下人们端来晚膳。
她有点疑惑:“大哥还没用晚膳吗?”这个时间点都可以说是吃宵夜了。
大哥看了她一眼:“等某只猪啊。”
她:“……”大哥你变了,以前你不是这样子的。
晚膳的菜还是温热的,应该是一直放在小厨房温着。她和大哥吃完后,大哥问起了她的功课,还有那本内功心法的修炼。
大哥送她的内功心法名曰《归心》,她自七岁到现在的修炼倒是没有遇到什么瓶颈,身体也因为如此变得轻盈健康了许多。但是因为在国子苑的作息比较忙碌,所以她已经有一个月没有修炼过了。如实向大哥说了之后,大哥却皱起了眉。
“习武一事最重要的便是要持之以恒,她你应该好好反思一下,是不是因为自己松懈了?”大哥的声音很轻,但是她知道这是在批评她了。
“嗯,知道了。”她点点头,心里决定等回到国子苑后每天晚上抽出一个时辰来修炼。
两天的休浴日转瞬即逝,临回国子苑的时候,她想起来了江南拜托她的事情,便到后花园折了一株海棠。
那株海棠花开得极美,枝丫上有几朵已经开了,粉白的花瓣中央吐露嫩黄的花蕊,有几朵还是浅红色的花苞,含~苞待放。
她用一个白瓶子盛了些清水,把它放了进去,拿在手里坐上了马车。
……
国子苑。
两天的休浴日过后,许多学子陆陆续续的回到学院中,她走在国子苑硃红色的回廊上,耳边不时随风传来朗朗读书声。
国子苑给学生安排的房间很合适,两人住一个院子,各人都有一个独立的小房间。
她刚刚踏进院门,便见满树梨花下,江南着一袭白衣正在读书,他的声色清清冷冷,读的正是《诗经》。
院子的墙上爬满了青绿的地锦,开着红色的小花,那棵梨树上开满了雪白的梨花,少年也是一身素锦,有风夹着日光透过云层落在院子里,梨花瓣飘飘洒洒飞了漫天,此情此景,般般入画。
她有点发愣。这样气质干净的一个人,和父亲口中所说的那个满身脏污在街头抢食的男孩,相差太大了。
还是江南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了她一眼:“司空回来了?为什么不说话,站在院门口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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