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奋盯着虞国公府的大门，他的声音听起来平淡得不带一丝感情。
“我劝你心里不要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等一会儿见了老国公，你最好也不要哭诉自己过得有多不好，那样会让他觉得你是在指责他为你定下的这门亲事……你越是通情达理，他才越有可能想起过去对你的情分……”
程怀薇有些想笑。
但她的嘴角动了动，发现自己有点笑不出来。
想那么周全做什么？祖父也不一定会见她吧？
三天回门的时候，她在门外站了整整两个时辰，门房去通报了好几次，他都说自己不得空见她，让她自己先回去。
这样绝情的人，对她还有怜惜的可能吗？
秦奋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他很笃定地开口道：“这一次他一定会见的……我都打听清楚了，上一次他不肯见你是因为那一天是那个长房嫡女的生辰，他不愿在那种特殊的日子给自己刚回家的孙女添堵，这也算可以理解……但现在那一位回来也有好几天时间了，老国公不至于为了照顾她的感受就让你在外面一直站着……说得难听一点，毕竟大过年的，外面人来人往都看着呢！”
退一步来说，不管老国公心里对程怀薇这个孙女有多大的意见，他这个孙女婿并没有做错什么吧？
而且他的祖父曾经在战场上救过老国公的性命，有这样的情分在，老国公总不好一直晾着
他。
说穿了，这门亲事可是他亲自提出来的，若他当着他的面承认自己放弃了程怀薇这个孙女，那不是公然打他祖父的脸吗？
听他这样说，程怀薇的心底忍不住有些酸涩。
祖父只记得那个人的生辰……难道他忘了那一天也是她的生辰吗？
同样是孙女，祖父非要这样厚此薄彼吗？
她不由地想起以往过生辰的时候，祖父提前一两个月就会给她准备生辰礼物，爹娘也会早早地派人将他们为她准备的东西送回京城来。
就连高贵如皇后娘娘，也会特意给她准备合心意的礼物。
还有田家……即便那几个表姐妹跟她面和心不和，但在外祖父的要求下，她们也不得不老老实实为她送上礼物。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她简直是众星捧月一般的存在。
只是当时她并不觉得有多荣幸，只觉得这些本来就是她应该得的。
可这一切……为什么会变了呢？
她又想起前天夜里，她曾经的婢女棉雾偷偷摸摸地找到了秦家，她说自己被发卖后无处可去，幸而二夫人小胡氏收留了她。
小胡氏让棉雾给她带来了一封信。
信上说她现在过得很不好，让她一定要想办法抓住秦家这根救命稻草，再想办法通过秦家获取祖父的谅解。
只有那样，她们母女才有翻身的可能性。
正胡思乱想间，秦奋又开口了，“对了，我再嘱咐你一句……在
老国公面前你要尽量表现得善解人意一些，但若是见到了长房那个嫡女，你记得在她面前表现得可怜一些……她毕竟因为你遭受了许多无妄的苦难，若是看到你现在过得悲惨，她心里或许能平衡一些……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她还会对你产生些许怜悯……”
程怀薇有些不乐意了，“我为什么要让她怜悯我？”
坦白一点说，在这个世界上，她最不想低头的人就是这个程怀葭了。
毕竟她的出现，害她失去了原本拥有的一切。
若是没有她的话，她又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呢？
她还想说点别的，秦奋却低声制止了她，“好像有人出来了。”
程怀薇抬头望了过去。
只见二门处走出来一个年轻的姑娘。
她穿着一身月牙凤尾罗裙，裙摆处勾画着大朵的海棠花，一举一动都充满了惬意，就像一个灵动的花中仙子，正自在地徜徉在无边花海中。
程怀薇有些难以置信，“……这是程怀葭？”
在寻味居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只是一个长相清秀，嘴角带笑的小小厨娘。
后来她的真面容暴露，的确是比之前标致了一些，但还不至于到让她惊艳的地步。
毕竟除了天生的长相之外，气质这东西最不可捉摸，就算你的血统再高贵，但若是从小把你扔到小山沟沟里长大，那就算穿上锦衣华服，也像小婢偷了自家主子的衣裳。
不
伦不类罢了。
区区一个小厨娘，当真以为她回到国公府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吗？
更别提她居然还被赐婚给了太子殿下。
说句不中听的，别说天家的威仪了，她能在人多的场合不被吓哭就算不错了。
她甚至有些恶意地想着，祖父给她取名“怀葭”还真是贴切得很呢！
她就是一棵不起眼的野草，生在国公府这个花园里原本就是个错误，她合该长在田间地头才对。
可眼前的程怀葭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
明明才几天不见，她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不仅完全没有她想象中的小家子气，对国公府这个对她来说几乎完全陌生的环境，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疏离，整个人舒展明媚得仿佛这是她自小长大的地方一样。
这让程怀薇心里十分不平衡。
凭什么啊？
她的日子糟成了一团乱麻，凭什么这个乡下来的村姑就能顺风顺水的？
她一脸不岔地转过身看向秦奋，正准备开口跟他抱怨两句，却意外地发现他的表情似乎有些失神。
他的视线……是在看程怀葭？
思及此，程怀薇的心情顿时变得更糟糕了，忍不住开口讥讽道：“怎么……看到真正的大姑娘，后悔娶我这个假的了？”
不是她非要如此自轻自贱，实在是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赞叹，外加些许遗憾之色。
让人很轻易就能猜出来他心里在想什么。
秦奋淡淡地
瞄了她一眼，竟也不否认，“若是我能够娶到她……那自然不会选你。”
毕竟这一个，才是国公府里真正的明珠。
若是能娶，天下哪个男人会不愿意呢？
只可惜，这样一颗耀眼璀璨的明珠，最终的归宿却是皇宫那个全天下最大最华丽的牢笼。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不免有些复杂。
“你！”
程怀薇简直要被气疯了，“秦奋，我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就一点也不在意我的感受吗？”
她是不想嫁给这个秦奋，但问题是她现在已经嫁给他了，那就是他名正言顺的结发妻子。
当着她的面说他很遗憾没有娶到另一个女人，这到底将她的脸面置于何地了？
秦奋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你生什么气啊？是你先问我的，我不过如实回答罢了。”
都说了娶她是因为在他能选择的范围内，她是最合适的，怎么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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