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弟初中毕业后,不断有人上门提亲。
爹画下3条杠杠:“女方必须是家中老大,老大会持家过日子;要大5弟3岁以上,岁数大能容人疼人;最好有1技之长,能够独当1面。”
媒人奇怪地问:“天豪哥,这怎么说?”
“瑞伦不是家中老疙瘩吗?那就是个孩子王,耍力气的事样样稀松,干点细致机巧的活倒上心在行。”
介绍了几个,1个个身体健壮如牛,最小的也比5弟大5岁。
5弟气不过,跑到历山市跟我诉苦,“猜不透咱爹是怎么想的,是给我娶媳妇,还是给我找保姆?”
“我倒是支持咱爹的条件。你看你,睡不到日头3竿不起,吃的已经是油泡菜了还嫌不香,地里抓把草都喊腰酸腿疼,能顶起个家?”
“各人有各人的福。我是不能干力气活,可能写会画心灵手巧啊?靠聪明的脑袋,1辈子都会吃喝不愁。”
“口气是真不小,可我觉得你做起来有点难。”
5弟没有取得我的支持,垂头丧气回了家。
过了半个月,5弟来信告诉我,已经找到志同道合的浪漫女朋友,“只是看她回眸1笑,我就醉了。最主要的是她也喜欢画画!”
我把5弟的信展放在骆清玉面前,笑着说:“1个半吊子文艺青年找到了1个青年文艺2把刀,日子里会有几分浪漫?关键是,结了婚,直面的是柴米油盐酱醋茶,靠浪漫能过日子?”
“婚姻自主,你们哪能1揽子包收?鞋子穿着舒服不舒服,只有瑞伦自己知道,今后的日子,瑞伦肯定有自己的过法。”
我若有所思地“嗯”了1声,算是认可了骆清玉的观点,接着摇了摇头,“唉——”。
相隔百里之遥,只能把5弟的事装在心里,默默祝福。
腊月2十7,我回到家里过春节。1进屋,见门后边立着1把铁叉,很是纳闷,“娘,在屋里放把铁叉干什么?”
“现在下院子、偷东西、放火的人成了灾,家家户户夜里睡不安生。你爹放个铁叉,就是在贼人进屋抢东西时准备拼命的。”
“家里社会治安怎么这么差,乡里、村里不管吗?”
“贼都泛滥了,根本管不过来。你说说,人们放着好日子不过,折腾个啥?”
宝来听说我回来了,1摇3晃地过来看我。
“宝来,咱们村现在怎么这么乱?”我站在院子里问。
“不光咱们村,周边村也这么乱。”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都是被好日子烧得呗。村里没出去打工的1些人,吃不愁,穿不愁,地里的活也大都机械化了,闲着没事找刺激,拜把子、结干亲,喝酒赌博找女人,没钱了就拉帮结伙去偷去抢,放火找乐子。现在电视上演的、收音机里播的都是绿林好汉的事,好多人也是学着过把瘾。不过,我们牢记老祖宗留下的话,‘兔子不吃窝边草’,咱村的人都去外村去偷去抢。”宝来义气劲十足。
“这话你只说了前半句,后半句可是‘窝边有草何必满山跑’。”
“别管前半句还是后半句,总之是乡里乡亲的,熟人不好下手。”
“你也入了盗抢团伙?”我吃惊地问。
宝来抬起右手胡噜下后脑勺,自知之明地说:“现如今,像我这么个稀泥软蛋的人不入个伙,在村里将寸步难行。见面没人搭理,有事没人帮,晚上出门冷不丁还会挨闷棍!”
“为什么?”
“欺负我,找乐子呗。”说完,把头低到我面前,用手撩起后脑勺上的头发,“看看我头上的这块疤。”
“乡里、村里就任你们胡作非为,不抓你们?”
“在咱村,在咱周围的村,没出去打工的几个混账人,个个摆在台面上,乡里村里都心知肚明,抓住就是罚款了事。我有1次被铐在乡里的1间黑屋,听见乡长和派出所所长在屋外说话,你猜乡长说什么?”
“说什么?”
“你他妈的把人给我抓绝了,我这个月每人的综合治安奖你出啊?分批抓,分批罚,要细水长流,确保乡政府人员每人每月拿到奖金!我在屋里,要不是铐着双手,都要给乡长鼓掌叫好,这乡长太他娘有才了!”宝来顺手把两个棉袄袖子分别向上拽了拽。
“哼,政府里的蛀虫,干部中的败类!”我倍感气愤。
“我跟你说,偷也是技术活,事先得先踩好点、定好门子,沿路哪家有狗都要记1清2楚,还要拿捏好动手时间。老大1说行动,我先用酒馒头把各家的狗醉倒。其他人走近定好门子的人家,搭人梯爬过墙头,打开大门。人进去,不能马上把牲口牵走,要喂些草料联络下感情,这样牲口才会乖乖听话。有人用布把牲口蹄子包好,以免在院子和路上发出声响,最后出村装上3马子拉走,弄到百十里外的集市卖了,分钱了事。”宝来学着老师授课时的语气,给我详细讲1通。
“做贼也挺难噢?”我冷嘲1句,
宝来倒颇觉了不起,“那当然!你想知道有多刺激不?好,今晚不要睡,就在院子里体验1把!”
“今晚会怎么样,你说明白点行不行?”1阵风吹来,我把胸前羽绒服的拉链上拉到下巴。
“天机不可泄露。”宝来诡诈地背手、晃脑袋、摇屁股走了。
吃过晚饭,我好奇地围着漆黑的院子溜达。
爹叼着烟袋笑我:“这大冬天在院子里溜圈,挺注意锻炼身体呀?”
我转念1想,有事肯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发生,怕引起爹的误会,乖乖走回屋。
和衣躺在西套间的床上候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打亮手电筒,看了下表,已经凌晨1点多。我穿上羽绒服,再披上爹的老羊皮袄,悄悄开了我住的西跨屋门,蹑手蹑脚围着院墙转来转去,听着外面的动静。
漆黑、冰冷的夜,万籁俱寂,我的手脚冻得像被乱针扎了似的疼。轻轻跺着脚,用嘴哈着手。
突然,院墙外传来隐约的人声。天黑,看不清手表,粗略估计下,两点来钟。
“这次太顺手,没什么意思,要不给他家放把火,折腾下,看会儿热闹。”有人如是说。
稍顷,1团火焰从东邻家的柴草棚子升起,接着听到邻居刘满仓的怒骂声:“真是丧尽天良,偷了驴,还点火烧家。1群狗娘养的王8蛋,我日死你们全家!”
我走向大门口,准备开门出去看看究竟。
身后的堂屋门1响,1阵风吹来,爹持着钢叉已经稳稳站在我的身边,压低声音狠狠骂句:“这群该天杀的狗杂种!”然后,侧身挡在我的前面,“瑞僖,别出去。他们都是些泼皮无赖,惹得起,可躲不起。只要惹上,会把咱家天天搅得鸡飞狗跳,再也没法过安生日子。你满仓叔家的这把火不大,不用帮忙,进屋再睡会吧。”说完,1手抓着钢叉,1手拉着我进了屋。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想想现在农村的社会风气,再想想爹……天不怕地不怕、仗义豪横的爹,竟变得如此畏手畏脚,谨小慎微……
天亮后,宝来在大门口1见到我就问:“感觉怎么样?”
“感觉你们就是1群社会渣滓!”
“这可不是我们干的,我是看见刘满仓家门口墙上,留着昨晚行动的记号,才知道的。”
“那你就不能提前告诉满仓叔1声,让他早做点防范?”
“不能,我不能破了道上的规矩。我人离不开家,家离不开村,要给自己留个立锥之地。”
“立锥之地!”我重复1句宝来的话,心空落落地扭身回到院子,“咣当”关上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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