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风楼在一个平常的早上开张,并没有和其他店铺开张一样的宾朋满座,热闹非凡。
说是开张,其实就是摆好一些东西,打开店门而已。
孟语狂和云遮阳一致觉得,由于系风楼的特殊性,还是不要招摇过市比较好,之前在阳城之中掀起的风波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太多了。
开张的那一天,云遮阳起了一个大早,他从系风楼三层的阁楼之中拿出孟语狂托人打好的牌匾,来到了系风楼之下。
天色很好,浅蓝的天空在东方被染成紫红色,太阳从那边的山岳之后露出一个额头,不消一个时辰,它就会爬过山巅,向着天地万物挥洒自己的热烈。
云遮阳在系风楼的门槛外站立,将裹住牌匾的布帛褪去,露出红木打造的牌匾。
牌匾方方正正,分量十足,烫金的三个大字写在上面,“系风楼”
云遮阳觉得这牌匾有些过于招摇艳丽,不过孟语狂倒是很喜欢,执意还是定下了这个牌匾。
三个金色的大字早晨间阳光的照耀之间,显示出淡淡的金色微光,叫云遮阳有些恍惚,他觉得这牌匾倒也不错。
没有过多的停滞,云遮阳扛起牌匾,双脚发力,一跃而起,将牌匾稳稳挂在屋檐之下。
云遮阳落于地面,抬头看起,系风楼三个金色的字眼光芒更盛,叫他越看越喜欢。
这欢喜的背后,也许是有了一群朋友的缘故。
他自认不是一个喜好权柄的人,只是
和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叫他安心,当初在道门是这样,如今在这系风楼同样如此。
云遮阳是一个道士,但他更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宏愿飞升,但是至今却没有任何结果的普通人。
人需要和别人抱团才有价值,但这价值是群体塑造的,带着一丝脆弱的价值,更加久远的价值,包括自己的灵魂,都是在远离群体的过程之中塑造出来的。
这是一个矛盾的过程,人需要群体,却也需要远离群体。但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不可质疑。
有时候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不是非黑即白,非此即彼,只是混沌一片,黑白难辨。
“我说了,这牌匾放上去,一定很大气,好看,果不其然,就是这样,老头子我虽然老了,可是这眼光,却是从来都没有退步过。”
孟语狂的声音从何身后传来,由远及近。
云遮阳转过头,看见缓步走来的孟语狂。
“起这么早?”
云遮阳不知道说些,他总是不擅长离别。
孟语狂斜眼瞥了一眼云遮阳,坐在门槛上,“起得可不算早,这不,牌匾还得你来挂上。”
云遮阳轻笑一下,也挨着孟语狂坐下。
阳光在无声无息之间攀上一老一少的脸庞。
“其实,做这个系风楼,我是有些私心的……”片刻沉默之后,孟语狂开口,语气从未有过的严肃,甚至有些低沉。
“我师父死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成立一个宗派,弟子遍布天下
,将他心中的大道传承,可是,我没有这种本事,只能通过你的系风楼,来完成这件事情。”
云遮阳听着,脸色依旧平静,他轻吸一口气,“老头子,咱们都只是凡人而已,是凡人就有私心,难道我就没有吗?”
“并且,你有一件事情说错了。”
孟语狂有些疑惑,“什么事情?”
“这系风楼不是我的,而是我们的,这是我们的系风楼。”
云遮阳从门槛上站起,对着孟语狂说道。
太阳的光芒更加热烈起来,把云遮阳的影子拉得很长。
孟语狂愣了一下,转而轻笑一下,满脸的皱纹都挤在一起,像是被揉搓的面团一样。
这是一个难看无比的笑,却包含着许多复杂的情绪。
“好了,他们起来了,咱们也该动起来了。”
云遮阳向着不远处的小山庄看去,赵沾四人缓缓走来,五个小家伙跟在他们后面,蹦蹦跳跳的,看上去很高兴。
孟语狂也从门槛上站起,“没多少要收拾的,今天就是喝酒,我已经在二楼的厢房里面备好了酒,客栈里面的伙计,中午的时候会送来酒菜。”
云遮阳点点头,并没有再说些什么,对他来说,这酒菜是离别的预兆,在内心深处他并不想离开,可是他又必须离开。
“阳哥,你们起这么早啊?”不鉴远远就看到了云遮阳和孟语狂,他高兴地挥手,五个小家伙向着系风楼冲了过来。
最近他们一直在修炼云遮阳教导
的锻体拳,也许是天意使然,萍眉这个小姑娘居然只一遍就记住了三十六式锻体拳,她成为了这群小孩子之中的老师,被几个人围在中间。
赵沾他们被甩到在后面,也加快了脚步。
“我先去三层的阁楼收拾,你们收拾剩下的两层就行,等会儿一起喝酒!”云遮阳这样说道,向着三楼走去。
“阳哥,你还会教我们新东西吗?”
萍眉在奔跑中没来由问了这么一句,这个聪明的小姑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会的,以后有时间吧!”
云遮阳挥挥手,迈上楼梯,走到三楼,开始对一间间房间进行布置和清理。
余下的众人也不再多做停留,只是闲聊一会儿,就在魔王孟语狂的安排之下,开始打扫清理,作为系风楼的开张。
说是打扫清理,实际上也没有什么真正可做的,只是摆放一些书画,清扫一些杂物罢了。
众人忙碌着,一边说笑一边布置,不觉间就到了中午的时候。
系风楼最后的布置完成,书画摆放完毕,各种杂物也都清理完毕,那些工匠建造时遗留的废料也同这些杂物一起,叫云遮阳挖了一个坑,给烧了个一干二净。
客栈伙计十分准时的送来饭菜,在孟语狂的安排下,伙计把酒菜摆放在三楼的一个厢房里面,这将是众人进行开张酒宴的地方。
清扫也在客栈伙计离去的同时,结束了最后都是一部分。
云遮阳将焚烧杂物废料的土坑
重新填平,宣告了清扫整理的结束,他同众人一起,走上系风楼,坐入厢房之中。
众人挨个在大桌前坐下,云遮阳挑了一个靠窗户的位置,可以看到大半个阳城,午后的阳光温和而带着一丝闷热,把这座小城全然包裹。
“哇,这么多菜,我都快大快朵颐了。”不鉴睁大眼睛,不禁感叹道。
众人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连云遮阳都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不鉴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你们笑什么啊,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萍眉捂着嘴笑道,“大快朵颐这词不是这么用的,你应该用垂涎三尺比较好。”
不鉴的脸骤然红了起来,嘟囔道,“这又没什么,差不多都是一样的……”
孟语狂哈哈笑着,招手道,“那就开吃吧,可别再让不鉴这小子再大快朵颐了!”
众人接着哄堂大笑,也不再说些闲话,开始夹菜吃起。
“来,遮阳兄弟,我们兄弟四个,敬你一杯!”赵沾拿起酒坛子,在酒杯中满满倒上,对着云遮阳道。
刘海三人也随之站起,举起酒杯。
云遮阳轻笑一声,站起身道,“都是出生入死过的兄弟,咱们举杯相饮就可以,何必行此大礼?”
“那可不行,出生入死是没错,但是,要不是遮阳兄弟,哥儿几个能不能坐在这里喝酒,都难说呢,救命之恩,怎么能不这样?”刘海这样说道,眼神看上去坚定无比。
王山附和道,“
再者说,要不是遮阳兄弟收留我们,我们几个整日闲散,又怎么能干一些正事儿呢?”
“两恩如同再造,这是轻的!”田成补充道,脸上写满了高兴。
赵沾哈哈一笑,手中酒杯依旧稳稳拿着,“就是这样,咱们是兄弟,同样是要报恩的,我们可不是不仁不义的家伙!”
云遮阳知道四人心意已决,也不好再推脱,于是举起酒杯,“那就喝!”
五个人酒杯碰撞之间,满满饮下一杯烈酒。
和云遮阳互敬几杯之后,赵沾四人又同样敬了孟语狂一杯,后者也是豪饮而下,引得几人直呼海量。
“阳哥,要不我们也尝上一点?”
不鉴瞧几人喝得高兴,向着云遮阳探头探脑问道,眼神躲闪,却带着一丝期待。
“小屁孩儿喝什么酒,像你这年纪,保持清醒才是正路!”孟语狂听到了不鉴的这句请求,当即开口道。
包括不鉴在内的五个小家伙一下子蔫儿了下来,不过他们并没有放弃,只是看向云遮阳,露出一丝期待的表情。
“小孩子嘛,喝上一点就可以了。”
云遮阳这样说着,在一个新酒杯之中,倒上半杯酒,递给不鉴。
不鉴满脸欣喜地接过,就要一饮而尽。
“唉,这不是一个人的,这是你们五个人的,一人只能抿上一小口。”云遮阳制止住不鉴,开口道。
不鉴眼神低落一下,但是很快恢复过来,他举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哎呀,好辣
,嘶……”
不鉴面目狰狞起来,五官都挤在一起,他没有任何犹豫,把酒杯递给身旁的萍眉。
萍眉也抿上一口,小脸登时狰狞起来,平缓时已经有一丝红晕攀上脸颊。
酒杯在五个小家伙之间传递,在一阵阵此起彼伏的惊呼和呲牙咧嘴声之中,又传到了云遮阳的手里。
里面并没有剩下什么酒。
“几个小兔崽子,嘴还挺馋。”孟语狂看着五个有些晕乎乎,小脸通红的小家伙,笑骂一句道。
赵沾几人哈哈大笑起来,“小孩子嘛,好奇心重点好,要是什么都不好奇,那还是小孩子吗?”
云遮阳也轻笑一下,向着不鉴问道,“怎么了?要醉了吗?”
不鉴有些浑浑噩噩的抬起头,小脸红得和熟透的山楂一样,“没有,我可没醉,我还要还要大快朵颐呢!”
萍眉点点头,小手在空中软绵绵地比画了几下,又重重落下,“你终于用对了!”
剩下三个小家伙哈哈大笑起来,声音听上去有些绵软无力。
云遮阳和孟语狂等人相视一眼,都被五个小家伙这模样逗笑了。
笑声过去,众人接着吃喝,那几个小家伙倒也是厉害,真的没有彻底醉过去,只是撑着一丝精神,不断地夹菜吃着,直到吃得差不多了,五个人这才依次伏面倒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几个小家伙终究醉倒,云遮阳等人的推杯换盏还在继续,孟语狂几人脸上的红晕和醉意也随着酒局的
继续而不断进行着,云遮阳也满脸通红,只是周身没有丝毫的酒气。
这酒局一直持续到下午,太阳向着西边的群山落下,除了云遮阳之外的几人,也都如五个小家伙一样,倒在桌子上。
云遮阳喝下一杯残酒,站起身,将厢房的窗户关上,他看到黄昏已经在遥远的天际蓄势待发。
他也知道,自己离开的时间就要到了。
云遮阳离开桌子,推开厢房的木门,他回头看了一下。
凌乱的饭桌上,凌乱地趴着自己的朋友,有老有少,他们沉醉在烈酒的醇香之中,就像万物沉沦在春风中一样。
“遮阳兄弟……我和你说,那光明神教,最近找你找得紧,你可要小心一点……”趴在桌子上的赵沾带着浓重的醉意道。
云遮阳清楚看到他依旧酣睡着。
但他不敢保证这酩酊大醉的真实性。
“你说什么呢……就咱遮阳兄弟的本事,还怕他们那些鸟人……土鸡……瓦狗罢了。”刘海也开口了,同样带着醉意。
田成咂巴嘴唇,接着开口道,“就是……”
“再说了……还有我们呢……”王山呢喃道。
孟语狂长出一口气,苍老的手臂高高举起,在空中摇摇晃晃,做出一个告别的手势,然后重新垂下。
厢房之中响起呼噜声,和弥漫在空气之中的酒气与欢乐交汇在一起,却给云遮阳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他不再在乎这场酣睡沉醉的真实性,只是关上房门,走出
了系风楼。
“再见了……”
云遮阳在牌匾下抬头,轻声说道,系风楼三个烫金大字在渐起的黄昏之中,被照射得宛若蒙上一层淡金色的氤氲朦胧。
他加持障眼法术,原地御剑飞起,向着瀛洲湖的方向。
为了之前那抹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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