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刚下过一场小雨,此刻轻风一吹,碧草伴着泥土的芳香飘溢,沁人心脾。让人爽透的空气吸引着牧人逐马奔驰,然而偌大的狩猎营场却是压抑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此时,两位世家娘子正匆匆往独孤月容的毡房行去,她们一个身材曼妙纤细,一个娇小绰约,把象征身份的腰牌在羽林率护卫眼前一晃,那些平日趾高气扬的亲卫兵立时恭敬让道。两人到了帐外,年纪大一些的那个娘子令侍婢留在外面,携了小一些的娘子掀帘入帐。
帐内独孤月容等的有些焦急,一见她们立刻迎了上前,一手拉上一个,道:“四姑、七姑,你们可来了。”
这二人正是独孤信四女独孤妙竹和七女独孤伽罗,她们背后所代表的是独孤阀、陇西李氏及弘农杨氏,以叙姑侄之情为由相聚在此共谋大计。
独孤妙竹一双眼睛流盼妩媚,先向端坐在席的李秀芝微微颔首招呼,再轻拍着独孤月容的手笑道:“瞧你急的,你让小姑送来玉牌,这么突然,总需花费时间准备的不是?”
她嘴里说的小姑,自然便是李秀芝,一如既往沉默寡言的李秀芝闻言,只是含笑。独孤月容请了两人坐下,帐内起了火盆,有些微热,独孤妙竹卸下风麾,甩了甩头,道:“这天也真怪,昨个儿还热的只穿件单衣,今个儿倒是感觉冷飕飕的。”
独孤月容抱歉一笑,道:“若非紧急,何须劳烦四姑走一趟,四姑刚诞下麟儿不久,身子没什么大碍吧?”
独孤妙竹摇摇头,洒脱道:“自家人说这么见外做什么?要不是事发突然,想我来我还不来呢!”
一旁的独孤伽罗取下风帽,一头如丝缎般的黑发飞瀑般飘洒而下,她虽说是独孤月容的长辈,但二人年龄相仿,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自然亲厚许多。她喝了口热茶,当下茶盏,看着独孤月容道:“公公最近身子是越发不好,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稍有不慎,可当心重蹈覆撤。”
独孤伽罗的公公是八柱国家之一的弘农杨氏门阀阀主杨忠,昔日宇文护诛杀独孤信,攫取政权、废掉孝闵帝、毒死明帝,将独孤阀一门流放,若非宇文邕与独孤月容的联姻,独孤阀的男儿岂会有机会再归京师。
当年独孤信之死,杨总因不肯依附宇文护而被宇文护打压,但因他骁勇善战又是北周王朝的一只壁柱,宇文护一面打压一面又不得不拉拢依靠杨氏来保护巩固北周国家利益。杨忠一直以来靠战功在北周拥有相当的地位,杨氏一门才在他的大树羽翼之下暂得保全。
然而杨氏终究受独孤阀牵连而朝不保夕,甚至一度有过性命之忧。幸亏尚有唐国公从旁庇佑,三家因姻亲关系紧密合作,互相扶持,才能如履薄冰的走到今日。
“如果圣上真的有意激怒元欣,我们何不乘此机会利用元欣扳倒宇文护?”独孤妙竹细长的柳眉一挑,问道。
独孤月容露出深思的神情,并不反对却也不能赞同,看向独孤伽罗,她素知七姑聪慧多智,想听听她的意见。独孤伽罗凤眉一凛,樱桃般的朱唇微挑,冷冷一笑道:“那岂非是让朝中那些人占尽了便宜?”她顿了顿,恨恨的说道:“当年独孤家风光不在时,围绕在父亲身边效忠卖力的人转眼就避之不及,甚至落井下石以证明自己对宇文护的忠诚。此番见势随风,又想拉拢元欣,这样的墙头之草,我耻于利用!”
独孤妙竹愣了一愣,道:“那杀父之仇?……”
独孤伽罗凤目生寒,“自然是不敢忘记,总有一日会报的,但不是现在!”
“七姑。”独孤月容轻咳一声,淡淡提醒她,眨了眨双眼。独孤伽罗见此,突觉语气过重,推了茶盏,拉过独孤妙竹的手对她说道:“小七方才一时情急,四姐勿怪。”
独孤妙竹洒然一笑,道:“哪用这么见外,我又不会放在心上。”
独孤月容接话道:“七姑的意思我明白,圣上即然有意如此,必是想借此机会铲除元欣,而非宇文护。”
独孤伽罗明眸闪过一丝异彩,在独孤月容花容之上停留片刻,缓缓道:“圣上想对柱国世家下手?”
独孤妙竹瞪了瞪双眼,惊疑道:“这怎么可能?圣上怎会让宇文护一家独大?”
“不是还有我们么?”
三人同时望向说话之人,李秀芝款款静静的端坐着,脸上未见丝毫表情,只在唇角挂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独孤妙竹这才反应过来,扶额道:“哦!我懂了。”
独孤伽罗看看她,又看看李秀芝,不禁摇头失笑,转头向独孤月容道:“容儿以为该如何?”
独孤月容想了想,说道:“圣上想剪除元欣,他正愁没法子逼元欣造反,那我们便助他一臂之力。凌美人将儿子都送给了高未央,此事不同寻常,我估摸着是因为她父亲的关系,侯莫陈崇和宇文护向来不昧,她动静弄的这么大无非是想提醒我......”
独孤伽罗眼睛一亮,接话道:“你的意思是圣上的目的是看上了京师开府六军?”
独孤月容不置可否,点了点头续道:“侯莫陈崇一死,京师开府六军必然撤换主帅,我想圣上不会不顾及到我们三家。”
独孤妙竹此刻也听了个明白,拍腿叫道:“那还等什么?宇文护的恩怨暂且放置一边,先把兵权拿在手中!”
独孤伽罗横了她一眼,也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就算外面守着的是亲信,这么大声嚷嚷也不妥。
独孤月容笑道:“和宇文护平分大权之后,只要我们三家同心协力,向圣上效忠,今后要对抗宇文护并非难事,何况圣上迟早也会对付他的。”
独孤伽罗赞同她的意思,点头道:“门阀之间关系错综复杂,宇文阀也是以门阀之力才分魏立周,圣上必然深明其中关键,想要稳固皇权,不靠我们这些世家他哪里能够坐稳龙椅?”顿了顿,敛起神色,凝重道:“可是……突厥可汗刚去不久,若是宇文护通知他转头回来参与,我们可捡不到半分好处。此事一定要回长安再办,必须想个法子让圣上早日启程回京。”
独孤月容深以为然,向独孤妙竹问道:“厉威军现下在哪儿?”
独孤妙竹道:“在玉门关外。”
独孤月容想了想,道:“你让姑父去见圣上,就说是出关迎接圣上回京的。”
这么做自然是向宇文邕宣示效忠,听宇文邕的安排。但有什么理由可促使圣上尽快回京呢?一时帐内陷入沉默,饶是独孤伽罗睿智也想不出来一个妥善的理由,即可让圣上走的匆忙,也不让元欣起疑。
李秀芝见她们拿捏不出主意,皱了皱眉头,淡淡开口道:“此地离怀朔不过隔了几个山头,武川至此也最多两日。”
怀朔和武川皆是北齐的边防要塞,屯兵超过二十万。独孤伽罗闻言明镜的眸子不易察觉的微微一挑,颇为好奇的看着她,不因这番话,而是她的人。
“右昭仪是北齐公主。”李秀芝浅浅的笑着与她对视,并不再说下去,以手扶着大袖噙起案上琥珀杯,慢慢的喝着。她的意思显然是提醒她们可以利用高未央让北齐发兵,从而促使宇文邕回京,这是好的不能再好的理由,却会连累到未央。
独孤伽罗抿了抿嘴,陡然觉得此人真是深不可测,每每出言简单一句却足以解决众人心中疑惑。她想了想,试探道:“如此不是会连累她?”
李秀芝面无表情,放下茶盏,轻描淡写的说道:“那和我没有关系。”
独孤伽罗倒吸了口凉气,言下之意就是无关旁人生死,只在乎个人利益的得失,这可真是狠辣无情。她对独孤月容以目相询,但见独孤月容对此一脸坦然,甚至觉得李秀芝这样是理所当然之事,不免起了疑窦,李阀竟然出了这么一个娘子,怎会舍得让她在宫里只做一个御女,甘于屈居独孤月容之下。但独孤月容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便不再过问,当下与她又再商讨详尽,这才起身告辞,临走前不忘嘱咐独孤月容保重身子,早日诞下龙嗣才是对独孤阀最大的帮助。对此连独孤月容也颇觉无奈,吃了许多的药,换了无数的御医也是无法,只能苦笑着送走她们。
李秀芝待她们走了,这才起身弹了弹衣襟,淡笑道:“我先回去了,有事再来烦我。”
独孤月容闻言,“噗嗤”一笑,“没事就不能烦你了?”
李秀芝眉毛轻挑,左顾言他道:“你拉拢高未央,不让她牺牲些什么,我怎能放心?”
独孤月容在她面上一停,轻声道:“不如你晚些再……”但见她沉冷的眸子几不可察的泛出一丝异样,便如同海底微澜,一波之后便在浩瀚深处无影无踪的隐去,没有留下半分痕迹。这一个眼神让她有到了嘴边的话再没说出来。
李秀芝掀起帘帐,停顿了一下,背对着她道:“我不喜欢看不清路的感觉。”说罢不再理她,出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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