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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觉得今天的事情进展顺利得不可思议,却没有想更多,明净虽是庶子也是富贵中长大,能有现在的日子虽已是万幸,比普通人家不知好了多少,可吃穿用度还是比不上谢府以前得脸的奴才,要不是女儿女婿暗中资助,日子过得还要苦些,明清一家已是怨气冲天了。
明净倒没有抱怨过什么,但肯定也不习惯。老夫人以为他今天没有出言反对,是因为也快要受不了这样的日子,只是平日不说而已,以为他刚才听说可以重新过上和以前一样的日子,才不象往日那么强烈地反对为他议亲。
她不由得心中得意,要制服他,只有捏到他和短处,他也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又曾经富贵过,哪能抵得住好日子的诱惑?周长生又算什么,皇上已下谕赦了谢家死罪,以后还愁请不到好先生?等这门亲事定下,就托人找先生,找到了立马辞了她。
老夫人所有的防线都撤了,再不疑他,看着明净觉得无比的顺眼,高兴地说:“那是当然,我们谢家养的好好的儿郎,就成了付家人,哪有这么容易?那付老爷倒也大方,改姓银出了五千两,另加十倾上好的良田,还有十抬大礼,要搁以前,我们哪里还在乎这点财物,但是今非昔比了放心吧,这门亲事绝不会辱没了我儿以后你的日子就和以前在谢家一样锦衣玉食奴婢成群了可别忘了你的老娘和侄子侄女们”
五千两,对于以前的谢府来说真不算什么,可对于目前的谢家来说,却会让日子好过很多。等度过眼下的难关,今年地里和园子里有了出产,再加上日子久了裴家也敢大胆资助,他们母子自是吃香喝辣不用发愁了,谁还管他明净水深还是火热?明净怒极反笑,点点头说:“很好很好,付家人确实很大方,真没想到,我还能卖到这么好的价钱比名ji还值钱哪”
老夫人听他言语不成体统,怔住了,方才醒悟过来自己刚才得意忘形把什么都说了,难怪他反感,明着是为明净考虑,但谢家确实受益不浅。何况说句良心话,那个付小姐拿什么配明净?明镜年方弱冠风度翩翩,那个付小姐年龄大了七岁还是寡妇,要才无才要貌无貌,不过家里钱多又是独女罢了。
一时讷讷地不知该说什么,想起姝儿方才没话找话说:“你不放心姝儿吗?放心吧,我是她嫡亲的祖母,就是你不在家我也会妥善照顾她的,凭良心说,她和你二哥几个孩子可是一般吃穿用度的,你大姐捎些什么好东西,我从没忘了她,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说完热切的看着明净,期待他理解自己的一片苦心,完全按照自己的安排去做。
明净见她明明一付迫不及待想把自己早点卖到付家的样子,偏偏还要充贤良慈爱,真想揭开她的面具好好挖苦一番,可是想到长生和姝儿又忍住了。
若真与老夫人闹翻了,他和长生就彻底没戏了,何况长生从来没有答应过要嫁给他。就是两人不顾一切在一起,两人无媒无聘苟合,她一朝为妾终身为妾,自己岂不是爱之反害之?
还有姝儿,若是闹翻了自己就不得不走了,老夫人肯定最先做的就是赶走长生,而且为了挟制逼迫自己应了亲事,肯定不许带姝儿离开,她做为姝儿嫡亲的祖母,对她有绝对权威的控制,谁也无可奈何,到那时该怎么办?让弱小的姝儿承受他们母子对明澈和自己的仇恨?
除非三个人逃往外地四处流离,可是老夫人已经有了戒心,他们逃得掉吗?难道一辈子做逃犯?就算她开恩允许带姝儿,旧友故交皆避谢家人不及,转悠了几天没有一个敢用他做事,若老夫人再告诉裴家人暗中打压,他就更找不到事做了,凭着一点积蓄短时间尚可,时间稍长点吃住都成问题。
前思后想一番,明净苦笑一声,他有发脾气的资格吗?但是不发脾气不等于他会任人鱼肉,先拖延几日再说吧,说不定能想到什么好的办法。
他尽量使自己的神情平静些,十分诚恳地说:“说实话,儿子初听到可以过上以往富贵的日子,确实动心了,但细想之下,觉得还是太委屈自己了那个女子比我大了那么多,又是寡妇,无才无貌,除了有钱一无所有,我每天面对这样的妻子心里会好受吗?简直生不如死呀可我若不答应,这一辈子就要过苦日子,说实话,要不是在牢里受了苦,我哪能受得了这种日子?还没有谢家以前得脸的奴才吃得好穿得好这日子我实在受够了,所以儿子很矛盾很难做,好比拿着一块烫手的山芋,吃不得又舍不得扔,枉费母亲一片苦心了”
老夫人见他说的诚恳,又并未完全拒绝,很有成功的余地,也做出十分理解的样子说:“自古男子皆慕少艾,你这样想也很正常,但若要美妻就要清贫,若要富贵就要将就,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就看你怎么选了。其实自古富贵难求,美人易得,过了这个村没有那店了”
明澈想起长生,心里一阵暖一阵苦,却不敢在老夫人面前提及分毫,生怕她不容长生,就装作纠结的样子连连叹气,似乎美人和财富都舍不得的样子。
老夫人以为他同世间男子一样既好财又好色,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就笑着说:“我儿别急,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说不定鱼和熊掌可以兼得呢。
那个付小姐以前成亲一年未能有孕,说不定不能生养的,你入赘后她再不生,你不急付家人也急了,肯定要给你纳妾,为了儿女着想肯定会选择年轻美貌的女子。就是付小姐能生养,我总是你的嫡母,成亲几年后借口关心儿子,送几房妾室帮衬儿媳服侍儿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到时我自会选择年少美貌温柔的女子,弥补你的遗憾”
明净觉得她简直快疯了,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哪有许入赘的女婿纳妾的?若他真的入赘,比嫁出去的女子还要低人一等,付家岂能容谢家人插手家务事?就算是付小姐真的不生养,最多是借腹生子罢了,哪能许别的女人在卧榻旁争宠?一想到借腹生子,明净觉得自己就象一只被用来专门传宗接代的雄性动物,简直快要呕吐了。
他忍住恶心,凭着最后一点理智压住怒火,长舒一口气说:“母亲千万莫把天下女子都想得同你一般贤良,不是每个女子都有容得下妾室的胸怀,付小姐岂能用自家的米养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同她争宠?交了改姓银,一切就由不得我们谢家了,所以儿子不敢存这等心思,若入赘过去,肯定得老实本份守着付小姐一个人过日子,说实话,我很为难。不如这样吧,婚姻大事仓促不得,母亲能否容我再考虑几日?”
老夫人费了半天口舌仍是这种结果,气闷地轻哼一声却无可奈何,又一想明净一直极为抗拒家里为他安排亲事,这一次没有一口回绝,只是要考虑几天,已经算是不错,自己初对他说时,还怕他坚持拒绝连回旋的余地也不给,这种结果应该说是不错了,还是不要逼得太紧了。
遂缓和了神色,很是慈爱的看着明净说:“我儿到底年满弱冠,不似往日轻率鲁莽,你说的对,婚姻大事马虎不得,还是考虑清楚好一些,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会想通其中厉害的。皇上的口谕是‘贬为庶民、耕读传家’,根本就没给谢家再入朝堂的希望,我想你和明清可能连参加科举的资格也没有了,只希望不要连累到锦文和锦书这一辈,你可要想清楚,别做糊涂事,免得将来后悔来不及”
明净一再谢过行礼告退,转过路口到没人处,脸上已是愤慨至极。怕长生担心,想立即去告诉她事情的经过,可是想起老夫人又冷静下来,现在若立即去找长生,明日老夫人问起自己可曾想通,自己若不答应这门亲事,她肯定要记恨到长生头上,不如少一事吧,长生是个聪明人,见自己直接回屋,肯定会明白是什么原因,等晚上找机会再解释吧。
长生没有等到明净,明白他是怕老夫人派人盯着,这宅子比谢家小多了,人口也要少得多,周围不是山坡就是田园,根本没处可去,想得知谁在哪里实在太空易了,所以小心些也好,自己确实有些被明净打动,却因身份上的隔阂不敢抱任何希望。
虽然谢家已被贬庶民,但百年世家的名号和尊贵岂是那么容易消失的?而且老夫人肯定要以明净的婚事来谋求最大的利益,根本就不会在乎他愿不愿意、幸福不幸福,说不定过些时日,自己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就会被撵出谢家,到时姝儿该怎么办?
这一天说来就来,长生环顾着她已经住习惯的小屋子,一床一帐一桌一椅才刚刚熟悉却又要离开,等待她的将是下一个全然未知的陌生。她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别人的家始终是别人的家,自己随时都会流离失所,难怪前世的人们倾家荡产负债累累也要买房,房子不但可以避身,还能给人安全感呀。
可是天无绝人之路,长生相信一定会想到解决的办法的,她顿时乐观起来,看着锦姝正和满屋在外面踢毽子,现在离晚饭还有一会,索性开始动手收拾自己的东西。万一真的要离开,仓促之下忘了什么就麻烦了。
她也没有什么可带的,最为珍贵的就是林心怡的绢画,她拼死赶在抄家之前抢出来,就算在天牢的几个月也没有丢失污损,依旧很妥帖卷成团藏在包袱里,还有锦姝的小金猪,是林心怡给女儿的遗物,怕姝儿遗失或者被人抢去,所以一直替她收着,家里还没人知道这个东西带了出来,上面同时刻着姐妹俩前世的名字:金猪金圆,也是万分珍贵不能有闪失的。
还有大哥周安生带来的一百两银票,肯定要藏得很妥贴,万一她出了谢家,还要靠这百两银子安身立命。
然后把她在谢家挣得几两碎银子也用荷包装好,裹在换洗衣物里用包袱包好,日常用的汗巾、面脂等物走进再带说法行,免得姝儿发现后引起恐惶。
以前的首饰早在抄家就丢光了,仅有两件全是住在宅子后,谢明珠令人送的,老夫人和林心慧每人仅有几件装点门面的银饰,丫头们一人一支包银的铜簪和几朵绢花,老夫人赏了长生一支银钗、一支包银的铜簪和两个纯银的小耳环,这就是她所有的首饰了,也不用收起来,就那样戴着,到时跟满屋的娘亲要上一支木簪,再准备几根绸带,万一她走时谢家人要收了她的首饰,就全还给他们,戴上木簪扎上绸带就行了,反正那几样东西实在不值什么钱,反而落人口实。
等到东西收拾好,长生忽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她觉得自己很快就会离开谢家了。
天色已经擦黑了,该点灯吃晚饭,长生正要喊满屋去端晚饭,老夫人房里的张嬷嬷来了,她是谢明珠送给母亲的奴才,平时眼睛长在头顶上,老是鬼鬼祟祟的乱嚼舌根,长生好几次发现她暗中监视自己,因此极不喜这个张嬷嬷。她翻了翻眼,好象来给一个穷教书的传话降低她为奴的身份,板着脸说:“老夫人有令,说今个有大喜事,晚上摆家宴庆祝,请周姑娘赏光请姑娘沐浴更衣,半个时辰后过去”
看到她一摇的摆地拧着瘦如竹竿身子走了,长生扑倒在被子上大笑起来,还老夫人有令,还摆家宴庆祝,还沐浴更衣,这是仅能容身的山庄,不是富丽堂皇的谢府,这是仅得温饱的庶民一家,不是锦衣玉食的世家名门,真是可笑至极,就是她想沐浴更衣了去参加晚宴,厨房也嫌烧热水费柴禾,就是想更衣,也只有一身半旧的麻衣布裙。就让这个老奴才摆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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