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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登基至今已有五个年头,在历经了东泰郡王的京中哗变,忠顺王的蠢蠢欲动,以及西北羌夷的和亲,武家军高级将领半数调回京城,新科状元才识兼备天下在表面的祥和下,忽然更改国号为辰武。
辰武元年,番邦来贺!
万岁爷龙颜大悦,上京一片歌舞升平,谁也不敢再提茜香国的事儿,谁也不敢说那个古老的传说:国号忽变,天下必将有乱,不是天灾,就乃人祸。
皇帝一向是个勤勉之人,但在生病之后心性骤变,对任何人都心存提防,而且听不得别人说个“不”字。随着幽州的商道开通,国库也好,内库也罢,日渐富庶,皇上手里攥着大把的钱,也开始了享乐生活。这一年初夏,忽然广发告示,遴选天下美女进宫伴驾。
六月初,在行宫修养的皇帝夜间梦靥,梦见了先皇孝帝站在自己的榻前,大骂他无德无行,不如在当年就将皇位拱手让给忠顺王,也不至于在九泉之下难以安心。
皇帝愕然惊醒,汗淋淋的一身,行宫大殿里的一扇窗不明缘由的被吹开,风打在皇帝身上,第二日便高烧不退。太医院二十几位高手轮番坐镇,勉强救回了皇帝的半条命。皇后衣不解带的在御驾身边看护,皇帝看着年轻娇美的妻子,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当年七皇子出生的时候,林家那个孩子说见到先帝的事儿。
皇帝现在对任何事儿都疑神疑鬼,他本是不信一个小孩子的胡言乱语,可自打夜间撞见先帝托梦,也由不得他不信。趁着自己还算清醒,皇帝沉思了整整一夜,这一夜,荀皇后一言不发的陪在身边,戴权和解女官侍立在侧。
第二日,皇帝连续颁布几道旨意,鉴于北静王和南安郡王在前方战事未明,特派新任鸿胪寺卿兼太子少傅林致远远赴福州辅佐二人。
打那日得知姚承允叛变之后,水溶和南安郡王便领着五万大军抵达福州,和茜香国在海上打小激战二十余次,却每次都无功而返,奏折上写着,敌国诡计多端,姚承允屡出歹招,使得五万水军损失惨重,昭武侯又忽生疾病,不能帮衬二王作战。
没等皇帝发作,荀皇后便跪在行宫的龙床前苦苦的哭诉,她老父亲果真是病重,绝非临阵脱逃或是以此做要挟皇上看着娇妻泪盈盈的样子,又能说什么呢!
万岁爷对三皇子和四皇子是一面也不肯见,却每日将朝中肱骨大臣们唤在身边,三皇子就算想散步些流言来诋毁荀皇后也是无迹可寻,毕竟几位老大臣对皇帝的身体健康都心知肚明。
万岁爷的这一道圣旨,既在众人的意料之中,又在众人的意料之外毗人人都有预感,姚承允之后,林致远是必定要登上鸿胪寺卿的位置。他为皇帝办了那么多重要的大事,在新科会试上又立下“奇功”出访茜香,成为新一任鸿胪寺卿,简直就像是为林致远而量身订造似的。
可圣旨又在众人意料之外,怎么忽然多加了个太子少傅的封号?
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都是东宫官职,均负责教习太子。
一个教文,一个教武,另一位保护其安全。而太子太傅和太子少师、
太子少保乃是东宫三少,辅佐前三者教习东宫,是正二品官职。
近些年来,皇帝轻易不设太子,所以这几个头衔渐渐成了虚设,东宫空虚,领了此官衔也是做做样子。然而林致远在这个关键时刻被加封,众人又开始拿捏不准善变帝王的心思了。
众人只知道,林家的崛起已然是势不可挡。
初夏清晨,通州官府码头上有三艘大船正蓄势待发的准备起航。
黛玉带着帷帽与嫂子并肩站在船头上远眺,江面上白帆点点,顺着大运河直下南去。
“嫂子看,咱们要走的就是这条水线,等过了济宁就快到苏州的地界尼了,嫂子还没见过姑苏的老宅子,你见了肯定喜欢。”
慧怡笑着将黛玉被风吹起的帷帽整理好,嗔道:“这次能跟着夫君一道南下,多亏了你们夫妻俩的功劳,要不是皇后娘娘颁下的旨意叫你们回乡祭祖,皇上也不会捎带上我。”
原来皇后在皇帝那里求情,准荀晟睿夫妻俩回东南探亲,话里话外都是心疼嫂子的意思,皇上耳根子一软,索性也答应了,还亲封了荀晟睿正四品的靖役将军,在此次南下的时候辅助林致远。长公主闻得消息,连忙奔赴行宫。天朝定制,除非有皇帝准许,否则大军当前,领军将士绝不准家中女眷陪同,当然,常年驻扎于边塞城池的另算。长公娄口才多么的了得,几句话就给慧怡找到了陪同的理由。
女婿是文官,又不是武将,自然不限制在此命令中。况且他们是小夫妻,女婿这一走,少说半年,多说就得一年余,皇帝是亲舅舅,怎么忍心外甥女刚成亲就守空房!
皇帝也是心疼侄女,口一松便应下了请求。这一松口可了不得,
南安太妃和北静王妃也纷纷往行宫,见了皇后一番哭诉,荀皇后心中不耐烦,便招来了解女官。解女官之前已经收了两家王府价值不菲的礼物,自然要多说好话,于是没等荀皇后怎么难为,解女官便将此事回禀了皇帝。
皇帝一时之间尴尬不已,却又不能直面回绝了北静王府和南安太妃的要求,谁让他嘴一溜便答应了长公主的要求呢!
于是今日的通州码头上,不但来了林、荀两家的人,还有南安郡王家以及……,
黛玉正说笑着,隔着帷帽忽然见一溜儿轿子停靠在码头边上,当中下来一个披着紫麒麟斗篷的少妇。黛玉定睛一瞧,她身边伴着的可不就是薛宝钗的丫头叫莺儿的,记得当日还去西跨院送过吃食的一个小丫头。
“妹妹,看什么呢?”慧怡顺着黛玉的目光往下看去,除了北静王府和南安郡王府的女眷,并不什么特别的事儿。
“没什么,嫂子,许是要碰见一个熟人。”黛玉回答的淡淡的。
慧怡略一思索,便记起嬷嬷说过,北静王娶了个侧妃,就是贾家的一个亲戚,而她们姑奶奶又是贾家的外孙女。慧怡忙往下看去,隐约猜到了哪个才是亲戚。
两个王府的人马到的慢些,可上船的速度不慢,因为两家心知肚明,她们可不是南下的主角,要是因两家耽误了林大人南下的时间,那就是杀头的大罪。况且,南安郡王府只有王妃亲自出马,而北静王府,更是只叫了薛宝钗一人。
水手们熟练的撑起桅杆上的帆,有风渐起,一行人顺江而下直奔福州。
因为有林致远的吩咐,整个船队不敢有片刻的停留,除了在济宁当晚留了一夜做必要的补给,余下的时间根本没有停船靠岸的意思。在后面紧随着的一条大船上的薛宝钗正急的团团转,好容易落脚在济宁,薛宝钗忙叫了莺儿和几个王府里的妈妈跟随,准备下船去拜见黛玉和慧怡,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就此留在前一艘船上。
黛玉等正吃着晚饭,就听见外面有人来回消息,说北静王府的侧妃薛氏来拜见。黛玉和慧怡两个相视无语,良久才放下碗筷:“请薛夫人进来吧!”
薛宝钗不是正经的王妃,只是个侧室,但又有皇帝的诰命,所以见了外客一律只称其为夫人,倒也满足了薛姨妈的盼望。
薛宝钗衣袂款款的进来内舱,一身少妇装扮,和早间见的不同,此刻已经全身换上了鹅黄色,更显得面若银盆,腮凝新荔。
“薛氏见过林家嫂嫂,林妹妹好!”薛宝钗较黛玉之前见的时候稍显小受,不过薛宝钗的底子好,也未必就瘦到哪里去。黛玉笑道:“宝姐姐客套什么,快请坐!”桌上两幅碗筷,慧怡和黛玉是对坐在此。薛宝钗侧耳听了听隔着帘子的里舱,并没有小孩子的说笑声,便诧异道:“怎么不见荣泽表弟和雪琪妹妹?”
慧怡和薛宝钗打交道的时间不多,只是听黛玉很含蓄晦涩的说了两句,所以客套的说道:“表弟和表妹年纪过小,总不好时时刻刻的跟着我们奔波,现如今放在我母亲那里照看呢!”
薛宝钗见慧怡年纪不大,但品貌不俗,较之风流婉转的黛玉多了几分沉稳。薛宝钗不是第一次见慧怡,可几次到林家参加婚宴都是匆匆一过,说话的机会也没有。薛宝钗少女时代也曾爱慕过书生意气,羽扇纶巾的林致远,薛宝钗也一直都认为,她没能嫁进林家,全是因为林家嫌贫爱富,看不上自己皇商的家世,不然,自己做状元夫人绝对是绰绰有余,薛宝心有不忿,在见了慧怡之后总有比较的心里。在她看来,慧怡郡主不过是占了长公主独女这个名分而已,否则根本不配做林表哥的妻子。
薛宝钗叹道:“嫂子说的甚是,谁愿意四处奔波,到那前途未卜的地方去,若不是我们王爷受子伤,王妃也不舍得叫我远行,可实在是我们家分派不出更得力的人手!”
黛玉和慧怡一怔:莫非东南局势真已经到了这等糟糕的田地了?主将重伤,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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