歆姐儿闻言,立刻喜笑颜开,大声地叫着“爹爹”。
徐令宽晒笑,掏了帕子给歆姐儿擦眼泪:“以后可不能为这点小事就哭了?”
歆姐儿直点头。
五夫人却急起来:“五爷,您也不问问清楚——她是要娘送给谨哥儿的那对黄鹂呢!”
徐令宽微怔。
小孩子最会察颜观色。
歆姐儿立刻搂了父亲的脖子:“爹爹,爹爹……”
徐令宽就低声劝女儿:“那可不行!那黄鹂既然是祖母给谨哥儿的,就是长者所赐。长者赐的东西,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转送给其他人呢?要不,我给你弄一对和谨哥儿一模一样的哈巴狗?再让荷香给你的狗狗也做花衣裳……”
谨哥儿十分喜欢那些狗。看着针线铺上的人给丫鬟们做春裳,也嚷着要给那些狗做衣裳。针线铺子的巴结谨哥儿,立刻做了几件大红大绿、颜色十分鲜艳的衣裳送给谨哥儿。歆姐儿看了也要给自己的猫做衣裳……结果他们家的猫猫、狗狗都穿衣裳,把来家里做客的黄夫人、周夫人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特别是周夫人,回去说给福成公主听,福成公主特意差了公主府针线上的人来看,给太子妃留在娘家的两只猫也做了两件衣裳,还特意抱到宫里去给皇后娘娘、太子妃和诸位太妃们看。那些太妃日子清寂,身边多养着猫狗,见到这样稀奇的事,自然竞相模仿。一时间,燕京最时兴的事就是抱着穿了衣裳的猫狗在街上走。
“不要!”歆姐儿嘟着嘴儿直摇头,“我不喜欢谨哥儿的狗狗。它们咬我的裙子,还追我。我就要黄鹂。会唱歌!”
徐令宽听她说的有趣,笑起来:“谨哥儿的狗狗还敢追你?胆子也太大了些?”
“就是,就是。”歆姐儿忙道,“我不让我的白白、绿绿跟他的一二三四五六玩!”
“一二三四五六?”徐令宽不解地望着女儿。
“谨哥儿的狗狗啊!”歆姐儿一副“你好笨”的眼神望着徐令宽,“有的叫一一,有的叫二二……他根本就不会取名字!”
“是啊!”徐令宽很是赞同,“谨哥儿的确不怎么会取名字。不如我们家的白白、绿绿好听!”
歆姐儿抿了嘴笑,遗传自五夫人的梨涡在面颊若隐若现。
徐令宽不知道多喜欢,在女儿的面颊上就亲了一口。
五夫人看着心里着急。她怕徐令宽心疼女儿,不问青红皂白就答应了孩子的要求,助长了孩子的气焰,以后只怕会肆无忌惮地随便要人家的东西,时间一长,多半会养成跋扈、娇纵的性子。孩子小,大人多会宽容对待,只会觉得有趣,相视一笑也就过去了。孩子大了,要求也高了,只会觉得这孩子少了些修养,没有大家气度。父母再想管,已是积习,怎么可能改得过来?不知道有多少贵胄之家就是这样败落下来的!
何况歆姐儿是姑娘家,以后是要嫁入高门为媳的。
簪缨之家,哪个不是几代人住在一个屋檐下。到时候祖母婆婆,婶婶妯娌,小姑侄女……哪一个女人不是一台戏?由着性子来,只怕没几天就把人得罪完了!那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这个时候宠她,就是害她。
“五爷!”她忙道,“谨哥儿得了那黄鹂就如珍似宝般……我们歆姐儿本就不占道理,你可别因为孩子的事闹得两家不愉快!”
谨哥儿得得艰难,徐令宽是知道的。别说是娘,就是他自己,想到四哥在外面为了家族的生存和荣耀孤军奋战的时候,他却躲在四哥的羽翼下,在母亲身边过着富足快活的日子……后来又沾四哥的光,不管是兵部的那些老油条般的官吏还是各都督府下的将领,见到他就先礼让三分,让他一路走来,从没有过什么波折,特别是诫哥儿的事……四哥的恩情,他一辈子也还不完。对于能让四哥高兴起来的谨哥儿,无形中就有了几分爱惜,几分忍让。
听到妻子的话,徐令宽立刻劝女儿:“君子不夺人所好。你要是喜欢鸟,我们养八哥好了!八哥的声音也很好听。还有鹦鹉,它还会说话。岂不比谨哥儿的黄鹂好?”
歆姐儿哪里知道父亲的心思,只觉得父亲和母亲一样,遇到谨哥儿的事就会退让。
她立刻委屈的大哭起来:“我就要黄鹂,我就要黄鹂……”
“说了不行就不行!”五夫人知道徐令宽最喜欢这个长女,比对长子诜哥儿还要溺爱,喝道,“你是姐姐,怎么能要弟弟的东西。”立刻叫了石妈妈进来,“把二小姐抱回自己屋里去。再这样胡闹,就关到柴房去,不让出来。”
每次歆姐儿做错了什么事,五夫人就会威胁歆姐儿,要把她关到柴房去。实际上歆姐儿长这么大,柴房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从来没见过。可越是这样,她越觉得那里是个很恐怖的所在……她脸色发白,紧紧地箍了徐令宽的脖子:“我不去,我不去……爹爹,救命啊!救命啊!”
声音又尖又利,身子瑟瑟发抖。
徐令宽不由皱起了眉头,说五夫人:“你怎么能这样吓孩子!她还小,你慢慢跟她说就是了!”然后又拍着女儿的背,“歆姐儿不怕,有爹爹在,不会让你娘把你关到柴房里去的!”
爹爹常常不在家,家里的事都由娘亲说了算。
徐令宽的宽慰并没有让歆姐儿安心,歆姐儿反而把父亲的脖子搂得更紧了:“我不去柴房,我就要黄鹂……”
这养儿不教是父之过,养女不教是娘的错。她教训女儿,徐令宽这个做爹的或是回避,或是在一旁看着,怎么能说这样的话。难道他以后教训诜哥儿的时候,她也能随便就插嘴不成?
想到这里,五夫人的火气也上来了。
“五爷!”她眉宇间有了几分恼怒之色,“您看看她这脾气……再顺着她,以后可怎么得了……”
歆姐儿知道,家里的人虽然都怕父亲,可要是母亲板了脸和父亲说话,父亲什么都听母亲的。
她立刻尖声厉叫起来……好像这样,父亲就听不到母亲在说什么了,她的要求也就很快能实现了。
五夫人气得鬓角青筋都冒了出来。
徐令宽看了看把他当救命仙草的女儿,又看了看神色不虞的妻子……让女儿伤心固然非他所愿,可让妻子不快,也不是他的初衷。想到这些,他立刻拍板:“好,爹爹给你弄黄鹂鸟去!”一面说,一面摸了摸女儿的柔顺的乌发。
歆姐儿抬头,又惊又喜:“爹爹……”有点不敢相信的样子。
徐令宽看见女儿这个样子,心里一松,笑道:“那你可不能再哭了!”
歆姐儿连连点头。
五夫人已忍不住眉头紧锁:“五爷……”
徐令宽却朝着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多说。
五夫人欲言又止。
歆姐儿心花怒放。
徐令宽把歆姐儿交给了立在一旁的石妈妈。
“快去洗脸,把头梳一梳,”他笑着刮了一下女儿的小鼻子,“这个样子,像个小丫鬟似的,哪有一点我们徐家二小姐的样子!”
歆姐儿羞涩地笑,乖乖地跟着石妈妈回了自己屋里。
徐令宽就揽了妻子的肩膀朝内室去。
“天气这么热,你又怀着身孕,可要保重身体才是。”他柔声道,“歆姐儿不懂事,你别和她斗着来。她不是要黄鹂吗?我们到时候给她买一对回来就是了。何必非要拘泥在这件事上不松口呢?”又劝她,“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你昨天晚上不是说腿有点抽筋吗?今天好了没有?要不,我帮你揉揉?”
丈夫已经这样低声下气了,五夫人心里再不高兴也不好意思继续冷着个脸。
她舒展了眉头,低声道:“都是妾身不好……脾气太急了……”
徐令宽并不想责备妻子,闻言忙道:“是这天气容易让人烦燥。”然后饰粉太平地道,“好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你快到炕上坐了。你看看,额头上全是汗……”
五夫人顺从地坐到了炕上,心里却想着歆姐儿。
这样可不行!
就是公主,也不可能想什么就是什么……得想个什么法子把她这脾气改一改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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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两天,徐令宽真的就买了两只和谨哥儿一模一样的黄鹂来。
歆姐儿看了不知道有多欢喜。亲自给鸟喂食,早上带出去溜,晚上挂在自己屋里东次间的书房里。
五夫人见女儿这样高兴,把到了嘴边的规劝又咽了下去。
等过些日子,女儿玩厌了再说吧!
到时候她肯定比此刻兴头上能听得进去。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有小丫鬟跑进来:“夫人,二少爷从乐安回来了!”
五夫人点了点头,让荷香服侍她穿鞋,对身边的石妈妈道:“看样子,谕哥儿要参加今年的院试了。这要是过了,就是徐家第二个秀才了!”
石妈妈忙上前搀了她:“二少爷聪明伶俐,定能中秀才。”又道,“要是二少爷有了个好前程,我们诜哥儿以后也能大树底下好乘凉!”
“说这话还早了点!”五夫人不以为意,“靠他,我看不如靠诜哥儿的舅舅!”
定南侯世子也是个十分忠厚可靠的人!
石妈妈忙笑道:“多一个人,多一条路嘛!”
五夫人笑了笑,没再说话,去了太夫人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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