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昌邑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一早的集市陆续有人来去,可没有吆喝声,没有讨价还价声,比之他处始终少了份活力。
可这日,集市上比之往常却要热闹几分,小贩之间交头接耳说话之声不绝于耳,要不是靠着这点买卖养活一家人,不少人都有丢了买卖去找那路子活的人问个清楚的架势。
货郎朱三今儿家里有事来得迟了点,将东西摆好,双手搓了把脸,问一边的陈大爷,“今天发生什么大事了?怎的这般热闹?”
陈大爷叭哒叭哒的抽着水烟,袅袅烟雾中,脸上神情有些模糊,声音苍老,却极为清晰,“治所有消息传出来,闻大人要为纪家翻案了。”
朱三瞪大眼,“真答应下来了?那闻大人有那般硬气?这案子可与那位有关的。”
“那一位姓什么?闻大人姓什么?纪家这一步没有走错,可是……将这案子顶到一个新来的官员面前,闻大人居然也敢接手,确实是硬气,他再受新君宠信也是不可能和那一位比的,要知道一个不好,皇家能赐他姓就能再次剥夺了。”
说到后面,陈大爷的声音小了些,妄议天家事是大罪,他老头儿还想多活几年呢!
不过闻大人要真能如此硬气,是兖州之福。
说不定他老头儿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兖州兴盛起来呢!
朱三听得分明,眼睛里都放着光,他家原本是纪家的世仆,为了减轻纪家的负担才分出来自谋生路,但凡纪家有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都是愿意回去的,纪家从来就不是严苛的主家。
要是闻大人真能让纪家翻身……
朱三抬眼。正好和对面卖豆腐的婆娘对上,两人皆是激动得浑身发抖。
朱三干脆东西一收,边和陈大爷道:“我家里还有些事,今儿就不出摊了。陈大爷,明儿见。”
待人一走,陈大爷又叭哒的抽起了水烟,心里却直哼哼。他人是老了,眼睛也花了,心却没蒙住,当他不知道这朱三和对面那豆腐娘子曾是纪家的人?
纪家几代为善。积下的福德终是保了他们周全,好人啊,就该得个好报。
一直在附近流连的春玉终于将东西买全了。提着篮子疾步往治所行去。
回了屋。将东西交给小丫头去处理,春玉去前屋见了小姐,将听到的传闻一一道来。
华如初听得极认真,一总合,遂点头,“效果不错,以后每天都透露一些出去。尤其是要着重说阿佑的不易,这几天很重要,我们要将阿佑硬气的形象更好的塑造起来,这于以后大大有利。”
这事是马柏和夏言在办,两人连忙应下。
“马柏,那纪子兴可老实?”
“他很本份,大公子明明许了他可在院子里随意走动,他却只是安静的在屋子里坐着,仆妇小厮送什么东西进去态度也极好,夫人放心,我安排了人在周围,不会有事。”
“多留心些总没错。”
“是。”
“纪家的家人也没有动静?”
“是,我派了人去守着纪家,他们回报说纪家无一人出门,嚼用都是纪家原来的家仆送进去。”
华如初手一下一下的轻抚着肚子,脑子里转个不停,“要么是纪子兴来之前就将家里做好了安排,所以纪家面对现在的情况并不吃惊,要么……纪家有个能干的人在撑着。”
逐一淘选着人选,华如初心里大概有了数,纪子兴的夫人,应该也不是简单的。
家有贤妻夫祸少,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接下来几日,闻佑动作不断,治所内夜夜灯火通明,直到凌晨众属官方才散去。
华如初则将一些细闻恰到好处的让人传出去,让昌邑人知道他们的闻大人正为了纪家的案子费着怎样的心想。
在她的推波助澜下,闻佑在短短几天内名声就上升了好几个台阶。
现在的集市因为这事渐渐热闹起来,每天拽着脖子等消息的不知凡几。
一潭死水似的昌邑,渐渐活了。
这日下午,皇城来人了。
虽然这道旨意必是给闻佑的,但是同住治所内的华如初不想落人口舌,让人扶着快步去了前院,同接圣旨。
闻佑看到她出来眉头皱得厉害,几大步上前扶住她低声道:“你不出来没关系。”
华如初紧握了一下他的手摇头,“不要落人口舌。”
闻佑抿唇,想到屋中还有一众属官在,终是没有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而是转开身,对众人介绍道:“这是本官的夫人。”
众人忙上前行礼。
在闻大人见他们的次日,他们的夫人便去向闻夫人请安了,听说是个极爽利美丽的女子,太原传回来的消息还是个上得战场的巾帼女英雄,今日一见,已见端倪。
华如初受了他们的礼,轻笑道:“快免礼,夫君初担大任,还请诸位好好辅佐于他。”
“这是下官的本份。”
华如初笑着点头,没有再说话。
闻佑正想扶她先去坐了,祁安进来通传,使官到了。
华如初紧握了一下他的手后迅速抽出手,顺手推了推他,闻佑看她一眼,无奈站去了最前面。
等到人进来,华如初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从皇上派遣的人可以看出许多东西来,她一直担心,离了权力中心的阿佑会失了皇帝的信任,要是不再为官也就罢了,反正也不用看人脸色。
可阿佑从小便是生活在与权力相关的家族之中,他学会的,耳濡目染的全是那些,要他弃了那些随她从商,不说阿佑愿不愿意,首先她就不忍心。
一个男人需要有实现自己价值的平台才能活得自信,她的丈夫那么优秀,她怎能因一己私心毁了他。
好在,正清的到来让她安心。
正清看到闻夫人前来心下暗暗点头,笑语晏晏的道:“皇上口谕,闻夫人免跪。”
闻佑大大松了口气,屋中其他官员却是面面相觑,他们头一次见到的闻夫人居然被皇上这般维护了?
虽说是有孕在身,但是能被皇上记挂着不让跪的有几个?
华如初朝着正清道了谢,没有坚持着跪下去,宣旨的时候却蹲身行着福礼。
一通措词严谨,但是废话居多的圣旨华如初只听懂了三两句,就这三两句也足够了。
没有谁愿意被人利用,更何况这个谁还是最尊贵的那位。
皇帝动怒理所当然。
任家,别想蹦哒了。
她真想知道,做出这种事来的是任家的谁,脑子被驴踢了吗?你要真有本事借了这股风还将屁股擦干净了也就罢了,偏偏留下下纪家这个苦主,这不是随时等着被咬一口吗?
在秋谨的搀扶下站稳,腿稍有些酸,但还能忍受。
“闻夫人,皇后娘娘得知咱家要来兖州,特意召了咱家前去,让咱家给夫人带了些东西来。”说着,正清从身后的侍卫手中接过一个包袱递到闻佑手里,又道:“娘娘口谕,请您好好养胎,常写信给她。”
看着那个不小的包袱,华如初心里有些酸涩,只要不去想那个梦,皇后对她真称得上好的。
“公公一路辛苦,不如就在这里歇上两日,我想写封信请公公带回去给娘娘,再者,纪家的事已经查实了,就等皇上的旨意,现在公公也来了,正好听一听,回去也好向皇上复命。”
这话应该是闻大人和他说才对吧,正清看了闻佑一眼,闻佑了然,忙道:“确实如此,纪家的事这两天便能结案,请公公旁听,回去也好如实告知皇上。”
“如此咱家就叨扰了。”
“祁安,你带公公下去歇息,好生侍候着。”
“是,公公这边请。”
闻佑和皇帝在太子府时相处得太久,对内侍并不像别人一样惧怕,平和得就像对着任何一个平常人一般,这是身体残缺的内侍最喜欢的态度。
冲在场之人笑了笑,正清转身离开。
闻佑将包袱交给双芷拿着,“秋谨,扶夫人回屋歇着。”
“是。”
华如初正为刚才那番话懊恼,她不该说的,私下里和阿佑怎么随意都没关系,别人管不着,可在这样的场面,她就该闭紧了嘴巴让阿佑去交涉。
仅此一次,以后绝对不能再这般没头脑,华如初在心里警告自己。
闻佑回来得比往常稍早一些,原以为这个时辰如初早睡了,哪想到一走近就对上她圆睁的双眼。
“怎么还没睡?不舒服?”
华如初摇头,伸手拉着阿佑坐下,极主动的缠绕住他脖子,低低的道:“对不起。”
闻佑心下一转就知道她是为的什么事了,揉了揉她头发,温柔的道:“夫妻之间不需要说对不起,你只是不受束缚惯了才会一时失言,没事,我不在意。”
“外人得怎么看你啊,都被女人踩到头上去了。”
“我不在意,随他们说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们过自己的日子就好,不要因为这个官职反倒有所改变了,那才是我最不愿意的,你要是觉得这样对我不好,那以后不再这样就是,不要放在心上了,为了这么点事睡不着,不值得。”
往阿佑怀里钻得更深,华如初心里涨得满满的,幸福的感觉如此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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