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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被人打断,冷谦立即谨慎地收起了话头,竹枝颇为不悦地扬声答道:“不用你们伺候,让我自己安静一下。”
门外牡丹回道:“禀夫人,工部魏主事着人来了。”
虽听说是工部来人,想必是青阳观的事,可竹枝还是有些不悦,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早干什么去了偏等到这么晚。
瞧着她那气呼呼的样子,冷谦了柔和了脸上冷峻的线条哑然而笑,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罢了,我先回去了,待你忙完了再来寻你说话便是。”
竹枝只得无奈地答应了,眼瞧着冷谦悄无声息地从窗子翻了出去,这才转身略整了整发鬓,开了房门。
门外牡丹带着一个小厮,竹枝倒也认得,正是魏主事身边用的人,便和气地道:“真不好意思,正准备歇下,没想到这会儿魏主事还有事?”
那小厮能得魏主事赏识,也是个机灵的,知道竹枝这是明着跟自己客气,实则是指责魏主事这么晚了还过来找她,心中不满呢!当即苦着脸道:“叨扰夫人本是不该,只是我家大人也不想。您快些收拾一下,往工部宅子去一趟吧,哎哟,要翻天了!”
竹枝吓了一跳,却也不敢怠慢,忙唤过牡丹,换了一身见客的衣裳,好生梳妆了,带了小福跟那小厮一同过去。
她换衣服的功夫,机灵的小福已经将事情原委打听清楚了。原来这青阳观是皇帝赦令建造,请了本朝最有名的园林大师宫中书画局的供奉吴乘风的前来设计建造。这位吴乘风大师精于园林一道,书画皆是上乘,唯有一样,就是瞧不起女子。原本听说皇帝委派了一位负责花木事宜的御赐探花郎也就罢了,后来又听说这位探花郎是个女子。便上书跟皇帝闹了一回,叫皇帝给驳了。
吴大师心中不爽,可是青阳观已经开了工,再者他也认为花木本是小道,与园林不过是点缀,到时这花木如何布置,还不是任由他来搓圆搓扁。
今日吴大师得空。回了青河镇。听说这位探花郎大人已经到了任,当即就发了脾气。说是既然到了任,为何不去工地上。魏主事是周大人的人,早就得了嘱咐要交好竹枝。放了竹枝自行安排。这也是因为吴大师之前的工作安排上头,花木是排在后头的,远远未到开始的时候。
谁知吴大师不肯,两人争执起来,到了这个时候,吴大师还是不肯罢休,非要亲眼见一见这破天荒的女性探花郎大人。魏主事拗不过,只好遣了小厮去请竹枝。
一路上小厮不停给竹枝说着好话,反正意思就是一条。这都是吴大师给害的。可不关魏主事的事情。
竹枝面上含笑,心里也是隐隐不喜。她最烦的就是那种大男子主义的人了,明明就是性别不同,偏就好像自己高了异性一层,只要对方是个女性。一定是胸大无脑,靠卖萌卖笑才能活下去。她的前世里头,这样的男人虽有,可是越来越少了。到了这个异世,虽有轻视她性别的,也没有表现得如此明显的。
不知道这位吴大师是多大年纪了,长了这么颗榆木脑袋不开窍的。难道活了一辈子还搞不清楚?就工作本身而言,只存在有没有难度,可不见得分了性别的。在她前世那个时代,很多原来只有男人做过的工作,女人也在做,甚至比男人做的还要好。出任各国元首、豪商巨富、一方霸主的,也不是没有女性的。
只要在不伤了和气的前提下,竹枝简直想给对方一点难堪。不,就算是伤了和气,也得把自己的地位给明确起来,总不能事情还没开始做,就因为这个性别让人排斥吧?
宅子与竹枝租住的客栈相距不远,走了没一会儿便到了。还没进屋,便听见魏主事无奈地在说:“……小官有什么办法?难道还能抗命不遵不成?小官要是上这么个折子,只怕……”
话没说完,随着小厮上前通禀,屋里的话音便止住了。
竹枝定了定神,高昂着脖子,挺直了胸膛,拿出自己精气神最佳的一面走了进去。
屋内两人也同时向门口看来。只见竹枝依旧是一身素雅的装扮,身上是天青色的褙子,套着孔雀蓝的蜀锦马面裙,头上一对梅花钗,整个人也犹如梅花一般,宁静中犹挺立着铮铮傲骨。
魏主事默默擦了擦汗,上前笑着招呼道:“夫人来了?快些请坐,这不是吴大师急着有事要找您么,大晚上的把您给叫来,真是不好意思。”倒不是他想抬高罗氏,只是叫这位吴大师逼得快跳窗逃跑了,就她来之前,吴大师正逼着自己上奏,要请上谕撵了刚赴任的探花郎。好容易混到个六品,这种事情岂是做得的?说不定皇上还没见着折子,他就先让周大人找茬给撸了。
竹枝微笑着同魏主事见了礼,嘴里说道:“不妨事。大家都是为君分忧罢了。”眼睛则向屋里坐着的另一人瞄去。
难道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吴大师?竹枝心里微微吃惊,哪里是她想象中的白发老头子,分明是个神采飞扬的青年人。他正坐在上首,毫无起身的意思,一身月白长衫,下摆还有几块泥点子,肤色微深,剑眉星目,鼻若悬胆,端的一副好相貌。只可惜他昂着头,脸上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傲神色为这幅好皮囊减了不少分。
听见了魏主事同竹枝答话,这位高傲的吴大师也没有低头起身,只是从鼻孔里冷冷地哼了一声,随即便扭过了头,盯着案几上的供瓶,好似里头开出了一朵绝世名品的好花来。
竹枝自然也不会主动见礼,而是装作不知地问魏主事:“不知吴大师有何事要见我?”
魏主事为难地回头看了吴乘风一眼,他是宫中供奉,也得皇帝宠爱不假,可是论官职,这供奉不过是个七品罢了,比竹枝这从六品还低些,论理应该是吴乘风主动拜见竹枝。
可若是论皇帝的宠爱,刚刚被赐封的探花郎大人显然又不如名动天下的吴供奉,这可叫魏主事左右为难,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不过到底是在官场削尖了脑袋混出一身油滑本领,魏主事打着哈哈笑道:“瞧我这脑袋,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来来来,罗夫人,为你介绍一下,这位便是名动天下的园林圣手吴乘风吴大人。不过你可别叫他大人,虽是常伴圣上的宫廷供奉,吴大人醉心山水,不屑名利,还是称一声吴大师好了。”
他一席话,点出了吴乘风的身份,也在暗里告诉竹枝自己的为难,这位可是颇得圣心的,他一个小小主事得罪不起。
竹枝望着魏主事微微点头一笑,转身便柔声唤道:“吴大师安好。”
这么给面子?魏主事心中放松了一半,看来这罗氏还是挺不错的。
可另一个就没这么好说话了。吴乘风也不起身,也不行礼,转过头昂着下巴傲慢地问:“你就是那个得了探花郎的女人?”
竹枝手紧了紧,笑着答道:“皇上厚爱罢了。”没错啊,你有火冲皇上发去,这是皇上封的,又不是我讨来的。
吴乘风下巴昂得高高地,满脸不耐烦:“一个女人,懂什么花草园林之道?你若是有点自知之明,还是早些向皇上请辞,专心回家伺候相公孩子去!抛头露面的,成什么体统?”
竹枝心中不耐烦,面上自然没了笑容,自顾自地坐下来道:“皇命难违。”
吴乘风噎了噎,一时竟不晓得说什么好。人家都说了是“皇命难违”了,他要是再纠缠,岂不是要“抗旨不遵”?有些事情做得说不得,这也是其中一种。
没想到这女子口舌还挺厉害,吴乘风憋了气,口气更加冰冷起来:“口舌之利!你这女子多口多言,不顾廉耻,在外头肆意招摇,想必也是不事舅姑的。七出便犯了三条!若是天下女子都如你这般,岂不是阴阳颠倒,乾坤不明?!”
竹枝心里冷笑,面上却是惊讶,对着魏主事道:“这是什么缘故?我与吴大师头回见面,拢共说了不过八个字,怎么就扯上了口舌、招摇、不顺父母了?”说着说着怒气上涌:“我奉皇命办差,有官派文书,有圣旨为凭。今日魏主事深夜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辱我么?”
这,神仙打架,他一个小小主事怎么就跟着遭殃?魏主事早就跟着他们之间的唇枪舌战有些晕头,结果竹枝不理会吴大师,偏冲着他开火,他只觉得额头一跳一跳的,欲辨乏力,只得起身冲着两边安抚:“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大家都是为皇上办差,何必如此呢?”
吴乘风一拂袖子,冷哼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吾不与女子办差,那女人不要名声,吾可是洁身自好的!”
竹枝也起身冷笑:“魏大人深夜把我叫来,就是让我来受这份儿气么?还是那句话,我奉皇命办差,不敢不尽心力。”
说罢长身而起,对魏主事微微行礼道:“夜已深沉,我也不好多留,就此别过。”便看也不看吴乘风一眼,抬脚便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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