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什么?!
平地一声惊雷,直令得贾后差点从榻上一跃而起。她探身向前,定定看着孙秀那张脸,沉声道:“你从何处得知?”
孙秀道:“这宫中,小道消息传得最快。司马雅与大臣暗中聚集之时,被一些小宫人偷偷听了去,前来相告。皇后若是不信,可遣身边之人去打听打听。”
见贾后无甚表示,司马伦亦道:“皇后,此事非同儿戏。宜早些拿个主意,晚了,太子旧部借着此次谣言生事,怕来不及了!”
两人急急地相劝中,只见贾后鼻间冷冷一哼。太子!好个太子!她还想着放他一马,让他在金镛城中好好地过完余生,他倒好,一天之内,连着对她进行两番轰炸。废后?哼!她的心肝若是脆弱一些,岂不是直直倒在地上不能动弹了?
不过一瞬之间,贾后的心思百转千回,已迅速做出了决定。她举起搁至一旁的茶盅,眯起眼恶狠狠道:“金镛城中,一向不太平。今日死个妃嫔,明日死个废弃的太子,不都是常有的事?”
饮了一口将茶盅在几上重重一放,她戾气十足道:“贾谧,此事你交由孙虑去办。去程太医那里寻些好药,让太子走得舒坦些!”
她这番命令一下,贾谧心中一喜,他拱手道:“姑母,侄儿这就去办。”
他领了令,速速退下了。
留下赵王与孙秀。
司马伦见事已达成,不再多言,也和孙秀齐齐退下了。
这一夜,黄门侍郎孙虑从洛阳北门而出,直向太子所在的金镛城而去。
这一夜,在卫玠的城西别院中,太子向山阴举起一杯酒盅。不无诚恳道:“事情进行到今,果然步步皆在舍人的谋划中,孤得舍人,实是雪中获炭。”
从第一次进言至现在,山阴的想法果断而肯定,皆在劝他放弃眼前之争,忍一时气,保住自身,日后再图大计。
这一招破釜沉舟之策,这一出断绝后路的计谋。在令得太子震惊,害怕后,却也真正地看到了一丝曙光和希望。退出他固守了这么多年的东宫。他不甘心;成为一个毫无悬念的废太子,他不愿意;大势所趋之下,唯今之计只有选择顺应局势,暂且从历史的舞台退下。事实证明,山阴这一出棋是对的。此时的他就算负隅顽抗,终究逃不过贾后的手掌。
“太子言重。”山阴忙举杯相敬。她的态度谦和,并没有一丝志得意满的骄傲,这种淡定,这种对不可知的未来怀有的谨慎,令得太子心中又是一阵宽慰。
“舍人以为。贾后会命人前往金镛城暗算孤么?”
“会。”山阴冷静地回道,“民间怨恨之声太重,加上孙秀与赵王的从中周旋。她必会狠下决心除去后患。待到金镛城中太子被害的消息一传出,有心拥护太子的属臣便如一盆散沙,再也无法凝聚。”
“最关键的是,”她的声音忽地一轻,双眼不由自主一眯。如一个耐心等待猎物上钩的猎人般不急不缓地说道:“我想看看,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放在赵王的眼前。他会如何把握,如何决断。”
赵王!
八王之乱中华丽丽出场,以强硬的手段废去贾后的赵王,当他知道太子故去,还能这么安之若素地坐于自己的赵王府中,一动不动么?
不会的,他只是缺少一个机会,而她,现在亲手将它送到他面前。
因为,她在等着,等着赵王与贾后之间的一场决裂与厮杀。
就在这时,只听房门吱呀一声推开,夜色中,满身月辉的卫玠走了进来。他的手中,握着一封刚从外面飞鸽传来的信。
快速将信纸摊开,他交到太子手中,道:“宫中传来消息,贾后在今日召见了贾谧与赵王、孙秀等,刚刚,黄门侍郎孙虑急急从北门出,直往金镛城去了。”
果然!
贾后上钩了!
今夜就急着出发,明日的金镛城中,或许就会传出太子不幸身亡的消息了。
静默中,太子举杯一扬,浑不在意道:“今日之死,是为了明日重生。卫卿,山舍人,为重生之喜,先干为敬。”
辉映的烛光中,他的气度有着常人无法比拟的尊贵与霸气。
在这样的他面前,山阴与卫玠齐齐举了杯共饮。
温酒下腹的同时,她带着一丝轻叹,心道,司马遹,大晋朝的太子,所有属于他的腐朽的一切,很快,便要画下一个休止符了。
月上中天之时,太子以酒喝多醉了为由,先行休息去了。
山阴也歇了酒起了身,打算离去。马车中,卫玠带着些微的醉意倚上山阴的肩膀,轻道:“卿卿一人回去我不放心,且送一送吧。”
他的面色,苍白中透着浅浅的红,一副很是疲乏的模样。与她一道从金镛城回来后,便没有见到他身影的山阴,知道他又为着太子的事奔波去了。
不由又是心疼又是埋怨:“不必了。有大奇护着就好,你回去休息吧。”
卫玠顾自将车帘一拉,轻声吩咐道:“走吧。”
马车缓缓地朝着山府驶去。微微的颠簸中,她只觉得手背一暖,却是卫玠伸出大手包住了她。他轻轻摩挲着山阴的手背,又将身子朝她靠了靠,嘀咕了一声:“许久不曾抱过卿卿了。”
软软的语气中,他还叹了一口气,似是为着这事,心中极为郁闷,极为气恼。
山阴顿觉好笑,她伸出一只手揽过他,又似摸小狗般拍了拍他的背,哄道:“这下抱过了?夜间睡得着了吧?”
这般随意打发的态度,令得卫玠一双半开半合的眼轻轻一眯,抬起头来。灯光明昧的马车中,他一双眸光流转的眼直直地瞅着山阴,大手果断一伸,将身边敷衍着拍拍他的山阴用力一拉。一个重心不稳,山阴直直跌入了他的怀中。
他趁势两手一圈,将她整个人紧紧一抱,吐出一口气:“卿卿的身子真软。”
还带了股若无若有的少女体息。这种淡雅,与他身上的男子刚劲的气息是截然不同的。带着朦胧的睡意和丝丝醉意,他又用力嗅了嗅。好闻至极的味道从鼻间透至心房,他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双目。
没过多久,耳边传来一阵极为均匀的呼吸声,山阴只觉得靠在身上的卫玠越来越重,她小心地侧过身子看看他的动静--肆意舒展的眉峰下,两排又长又密的睫毛覆在他的眼睑之上,投射下两道极淡极淡的弧形阴影。呼吸声有一下没一下地扑在她的耳后--他,竟然这般睡着了。
反手将他一抱,令他舒舒服服地靠在自己的身上,山阴轻撩车帘,对大奇吩咐道:“走快些。”
马车加速,很快便到了山府。已是深夜,她小心地从侧门轻轻进入,一路直往自己的院落而去。
房中灯光微亮,应是婢女细心地为自己留了灯。她跳下马车,命令大奇将卫玠从马车中扶起,又背着他往自己隔壁的厢房中睡下,这才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一脚迈入,打了个哈欠,她将自己的外裳随意一扔,顿然发现坐于榻几之上静静看着她的山父。
“父亲怎么来了?”她赶紧抓过一件衣服重新披上,走至榻前,“夜已深,父亲等至现在,难道有急事?”
山简没有回话,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对着隔壁厢房的方向努努嘴,问道:“与你一道回来,并歇在此处的,是何人?”
山阴奉了一杯茶端至山父面前,笑道:“父亲千万不要多想。卫洗马与我多喝了几杯,醉了,同僚一场,我便令他歇在隔壁了。”
“你与他,可有什么暧昧?”
这……
山阴看看山父的脸色,机敏地答道:“女儿女扮男装,周旋于身边的多数是少年郎君,若是与其中一个交往过密,便是暧昧,那岂不是与所有的人都有暧昧私情?”
她这话,立时将山简一堵。他细细想想,也对,便又吩咐道:“你究竟是女儿家,将来还要择夫婿嫁人的,与郎君的交往,还是要适可而止,注意分寸。免得夫家介意。”
夫家介意?今日的山父,怎么言谈之中总是给她一种感觉,好像她不是云英未嫁的姑子,而是已然有了婚约在身的女郎?
她纳闷地看了山父一眼,敷衍道:“女儿知道。”
山父又盯了她一眼,终于进入正题:“孙江走时,你应去送行了吧?”
孙江向她说明心意之后,她是如何回话的?这纸婚约,到底是定还是不定?
他在府中急急等着山阴前来,哪知好几日过去了,她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还得劳他亲自前来相问。
山阴惭愧地低下头,她的声音呐呐的,带着一丝歉意:“应了孙江的约,前去相送,不料临时有事,又折返了。只写了一封送别信给他。”
“什么?!”山父大吃一惊,“这么说,你没见着孙江的面?”
“是的。”山阴老老实实地答道。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山父叹出一口长气。让他怎么说她才好?告诉她孙江此次约她实是想告白?或是孙江已放了一纸婚书在他这里,只等她点头,便可直接议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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